山南水北謂之陽,紅四樓是一幢民國時期的古建,很有些歷史年頭,位于未名湖北岸,正是一處陽氣聚集之所。
正午的日頭很大,沐浴著熾烈的陽光,陳喬山感覺渾身很是舒坦。
嚴小沁心里卻愁腸百結,她雖然早就懷疑陳喬山的成績有問題,可懷疑是一回事,被證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北大,沒人比嚴小沁更了解陳喬山。
雖然他變化很大,有時候又有些不著調,不過嚴小沁心里清楚,陳喬山既是那個為救人甘冒風險的省狀元,也是那個在網上四處開炮的北大喬山,不過不管怎樣,他都不是一個會故意陷害別人的人。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嚴小沁到底沒忍住,憂心忡忡地問道。
陳喬山微微一怔,轉而笑了起來,“估計是吧,你看,我這半年罵這個罵那個,估計恨我的不在少數。”
嚴小沁輕輕推了一記,制止了他的胡說八道,“是不是你們光華的張副院長?”
陳喬山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你別說,還真有這可能。”
嚴小沁剜了他一眼,“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就不擔心嗎?”
“擔心有用嗎?”陳喬山看了遠處的湖面一眼,隨著天氣轉暖,冰面已經開始解凍,湖面上半個人影也無,早已沒有了往昔的熱鬧。
“你不是也懷疑我的危機學成績有問題嗎,現在事情鬧了起來,學校肯定得介入。你看,如果什麼都不做,最壞的結果就是我仍然被學業警告,這樣鬧一下,說不定事情就會有轉機。”
“可是,”好半晌,嚴小沁這句話愣是說不下去,她也不知道如何說下去。
“你是擔心我把人得罪狠了?”陳喬山看著她問道。
嚴小沁點了點頭,兩人畢竟只是普通的學生,而能修改陳喬山成績的,怎麼說都不會是普通人。
到了燕京,才真正見識到大城市的繁華。
在鄧州,嚴小沁是無憂無慮的,她的家境很好,吃穿不愁,雖然算不上頂尖,也是衣食無憂那類人,起碼比陳家是強上許多。
進了北大,她卻見識到很多以往從沒接觸過的東西,比如經常引得陳喬山駐足的各類豪車,還有女同學時常聊到的那些價值不菲的各類奢侈品,如此種種,見得多了,嚴小沁也就明白了,現實中,階層是真實存在的。
“我不吭聲,人家就會放過我嗎?”陳喬山悠悠然問道,接著又忍不住搖了搖頭,想了想,他又安慰道︰“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嚴小沁沒再說話,不過眉頭還是一直蹙著,看得出來,她的擔憂是一點都沒消減。
陳喬山自然注意到了,他也有幾分無奈,嚴小沁都能明白其中隱藏的危險,他又何嘗不清楚。
“你知道這是哪嗎?”
“紅四樓啊。”嚴小沁有點好奇,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這還有個名字,你知道嗎?”陳喬山接著問道。
嚴小沁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備齋。”
陳喬山指著不遠處相似的古建說道︰“你看,這幾棟宅子,德才兼備,一樣都不缺,可是名字取的再好听,說白了,這里當初也只是學生宿舍。”
嚴小沁白了他一眼,這跟事情本身有半點關系嗎?
陳喬山笑了笑,這才解釋道︰“你想想,那些人背地里搞小動作,肯定是有顧忌的,我如果忍下來了,或許還會有下一次,不過事情如果鬧大了,那些人即使能脫身,下回再想干什麼勾當,也得掂量下後果。”
“那跟這宅子有什麼關系?”
“你看啊,北大最看重的就是臉面,即使幾棟宿舍,都取這麼雅致的名,你說要是因為我的事名聲受損,那些搞小動作的討得了好嗎?”
“于是你就弄個假的成績去陷害人家?”
“這怎麼是假的呢,你剛沒听見嗎,那些打電話的同學沒一個懷疑的,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假的也成了真的。”
嚴小沁又白了陳喬山一眼,說道︰“我發現你這人的心眼是越來越多。”
“我是學金融的,博弈論自然是要學的,這就是外文版的孫子兵法,根據對方的陰謀詭計變換對抗策略,這只是基本功,而且這才哪到哪,只是小意思而已。”
嚴小沁最看不得他得意的樣子,又忍住不在他腰間掐了一記,陳喬山最怕的就是這個,他又深切體會了一回痛並快樂的真實感覺。
陳喬山不擔心造假被發現,可有些事的發展,卻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一塌糊涂誕生于北大,主要的運營人員基本都是北大人,看著北大被全國各高校的學生圍觀嘲笑,有些人終于忍不住了。
陳喬山的那個帖子先是被鎖定,半個小時以後,就被後台直接刪除了。
網上頓時就炸了,一塌糊涂一向以自由著稱,不管持什麼立場,刪帖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一發生,三角地頓時就質疑聲一片。
很快,一篇不起眼的帖子悄悄登上了三角地,內容簡單但標題驚悚,《獨家揭秘北大喬山事件真相》,後邊還給了個鏈接,導向了水木清華BBS。
不得不說,競爭是無處不在的,尤其是清北之間,這邊有一塌糊涂,那邊就有水木清華。
如今的水木清華同樣沒有被清華收編,不過一直還在清華校內,不管是注冊人數還是在線人數,跟一塌糊涂是比不了的,不過轉機往往就在一夕之間。
沒用多久,水木清華BBS的後台人員就發現,在線人數急劇攀升,好在這邊服務器足夠穩定,有中科曙光的大手筆捐贈,同一塌糊涂無處棲身比起來,這邊的條件強上百倍有余。
一塌糊涂的在線用戶很快就被分流了大半,不過湊過來的人很快就發現被騙了,哪有什麼揭秘,都是從三角度轉載的消息拼湊起來的。
即使是這樣,這邊還是火了起來,北大喬山的過往也迅速被扒了個干淨。
豫省狀元、見義勇為這些都是老黃歷,也沒人去計較,如今的焦點就集中在陳喬山的成績上面,畢竟這關系到北大弄虛作假的問題。
毛概成績被篡改已經被糊弄過去,剩下的事就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
不久,BBS上一則新的帖子被頂了起來,《北大喬山年前通過FECT高級認證,並獲得優等獎金》。
很多看熱鬧的不明所以,FECT是個什麼玩意?
這時就有熱心的學經濟的學生出來科普,“FECT就是金融學專業英語認證考試,是金融界最難拿到的考證,全國每年也就零星幾個人能通過高級認證,相當于中國的CFA。”
“CFA又是個什麼鬼?”
“特許金融分析師,這是美國金融界含金量最高的證書,如果你拿到這個,不管是哪個專業的學生,哪怕只是本科生,去華爾街都能輕松找到一份年薪十七萬起步的工作,注意,這是美刀。”
論壇頓時安靜一片,十七萬美元,一百多萬人民幣,對如今的學生而言,這是一筆天文數字。
不多時,一個新的問題冒了出來,“那這個FECT在國內能拿多少?”
“這麼說吧,即使北大喬山現在輟學,就靠這個證書,去國內任何一家證券公司都不是問題,你們知道吧,前幾天有媒體報道過,南方證券營業部一個普通的職員都月薪八千,他這樣的專業人才肯定得拿年薪,怎麼也得十幾萬起步吧,不過南方證券估計不會要他。”
“這是為麼事?”馬上就有人問道。
“你個瓜娃子,南方證券都讓北大喬山搞球垮了,你還問個錘子喲。”
論壇里頓時又熱鬧起來。
經過這麼一鬧,大多數人心里都有了定見,一個能順利通過最高難度專業考試的省狀元,怎麼會落得個學業警告的下場,這里面肯定有問題,有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