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竟然緩緩掙開了雙眼,他看著我,雖然說是一言不發的,這真是一件振奮人心的舉動!證明他還活著,他沒有事。
此時的安德魯看上去臉色更加蒼白了,看來讓他在船上受冷是我做出最最愚蠢的決定。
“怎麼樣,確定是他嗎?”
馬車旁邊的士兵問我,還從我的手中接過了那塊粗布。我點頭,與此同時,只見他趕忙將那塊粗布蒙在安德魯的背上,並不滿地抱怨道︰“他是個重傷者,這里的空氣隨時可能會讓他的傷口感染。”
他的話語我深表認同,只不過我還是有些感到不可思議,因為沒有想到我會在這個地方跟安德魯相見。
“那麼,現在你不該再有其他的敷衍吧。”
那個雇佣兵頭頭來到我的身後,問我,我回過頭來,一點不發,只是點頭。只見雇佣兵偷偷的嘴角微微上揚,招了招手,身後那個本來負責押送我的士兵立即會意,上前抓住我雙手中間的繩索。
現在再被他們牽起來走我也沒有怨言了,我很順從的跟在他們的身後,雖然被束縛著,可是走起路來反到踏實許多。
一行人沉默不語,一路上除了馬蹄聲跟車輪聲,就剩下人的腳步聲了,沒有一個人願意扯開一個話題讓在場的所有人討論一番,或者說,他們在一塊待了太久了,已經沒有什麼好說了的。
沿著那凹凸不平的小路前行,不出四五百米就走出了這片給人感覺很大的樹林。陽光下,就沿著這條小路一直望到盡頭的位置,那里有裊裊炊煙,再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座城鎮,座落在樹林的包裹之中。
“就要到了,阿格里披那,帝國比利時高盧行省之中,最後一處還沒有淪陷的城鎮。”
站在那一處突兀的土堆上,這個雇佣兵看著那在視線之內的城鎮,口中的話都變得沉重了不少。這里已經距離那戰場足夠遠了,也可能是逆風而行,所以讓那臭味不至于飄過來。他也得意將那遮擋住口鼻的布拉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
“你們把守多久了?”
我站在他的身後問他,真的很難想象在這樣一個孤立無援的地方,沒有人來救援,可能國家都已經忘記了他們吧,不過這些都沒有關系,他們只為錢賣命,所以無論在哪里都是一樣的。
“多久了?很久了吧。”
這個家伙跟丟了魂一般,特別是听到了我的疑問以後,他用短騎槍抵在地面支撐著自己,撫著自己的額頭,失神了片刻,接著扶正自己頭頂那圓頂的皮帽子。
“走吧,外面不安全,隨時都會有巴高達份子襲擊我們。”
這個雇佣兵頭頭似乎並不願意跟我多說一句關于他們的言語,他扛起我的騎槍,讓那負責牽我的士兵跟著。這隊伍僅僅是短暫的停留立馬上路了,腳下的土路疙得我的雙腳生疼,好在那城鎮並不是像海市蜃樓一般一直遠在天邊的。
隨著距離的越來越近,那座落在帝國邊疆的阿格里披那越來越大,隨之的細節也越來越清晰。
不愧是帝國在比利時高盧行省的最後一座堡壘,經歷了巴高達份子的輪番進攻,那城牆上的被火燒過的痕跡、被石塊摧毀的殘破毫無保留地展現在我的面前。
“沒人知道我們能夠支撐多久,也沒有人知道巴高達份子對我們還有多少的耐心。”
上了年紀的雇佣兵頭頭,總是在我還沒有提問的時候自己說了出來,可能是僅僅是想找一個人傾訴吧,可是又不想听人向他發問。人就是一個矛盾體,討厭回答什麼,可是又想去傾訴。
這一次我放聰明了,不再自覺地向他提問,而是靜靜地听,听他接下來想說什麼。
“那麼,陌生人,我問你一個問題。”
破天荒的頭一遭,這家伙明明不想跟我說話的,可是他竟然回過頭來問我,更是還不等我點頭答應道︰“你說你是帝國的軍官,那麼,你為什麼會在這里?還有,曾經你們那個埃提烏斯元帥聲稱要收復一切帝國在高盧地區丟失的土地,那麼為什麼,他們到現在還沒有來?”
“你害怕了?我說的對嗎?”
“回答我的問題!”
眼看這家伙又要生氣了,我只好伸出手來試著安撫這個愛發脾氣的家伙,真的搞不明白了,這個家伙都快成了爺爺,我別無他法,只好順從。
“好的好的,我回答,我回答!”
我低頭整理一下思路,緩緩回答道︰“第一,我的來歷,說句實話可能你可能不相信,我跟我的同伴是被打到河里的,然後就漂到這里。第二,埃提烏斯元帥確實在努力,不過你也明白,敵人並不是像你想象的那般不過是一群什麼都不懂的野蠻人,他們比我們想象的要棘手,也就在幾天前我們才打敗了阻擋在我們面前的勃艮第人。”
“什麼?打敗了勃艮第人!”
雇佣兵頭頭听完以後雙眼發光,就像是一個深陷絕望泥潭當中的人猛然間看到了一只向他伸來的手。此時他就是這般模樣湊近我,因為激動,他的聲音都開始有些顫抖了︰“你是說,擋在我們中間的勃艮第人,真的被埃提烏斯擊敗了嗎?你發誓?”
“不是埃提烏斯擊敗的!”我義正言辭地說道︰“是千千萬萬的羅馬士兵擊敗的,而且我也參與其中,我與我麾下的士兵一起將那群該死的勃艮第人一腳踢進河里的。”
“太好了!太好了!”
這個上了年紀的家伙此刻高興地就像一個孩子一般,他一邊高興地原地踱步,嘴里像是個復讀機一樣不停地叨念著︰“有救了,有救了,有救了!”
“你害怕了!”
他並沒有再理會我了,听到了這看似天大的好消息後,他招呼著隊伍前進的速度都加快了。
走近阿格里披那這破敗的大門,那守城的士兵就跟那城牆一般破爛,且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