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其方你個狗娘養的混蛋，老子說的是真的，他們要來了，他們很可能就要來了！”
“張醫生，張醫生，我求求你，我求求你相信我一次，去B市找李季方，去Z市找張怡璇，去X市找周小寒，只要找到一個，只要找到一個就能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了！”
“媽的張其方老子要殺了你，放開我老子要殺了他！”
短短兩分鐘內，吳迪的態度幾經變換。
先是對張其方破口大罵，隨後又向對方苦苦哀求，等他發現這些方法都不管用之後，又變本加厲地嘶吼起來。
看著瘋癲的吳迪，張其方搖了搖頭。
病人現在會有這種反應十分正常。
精神分裂患者在接受事實沖擊之後，要麼慢慢接受這個事實，病情好轉。
但在某些案例當中，也有患者拒絕相信現實，甚至在新的事實基礎上重新構造他的幻想體系，讓其變得更加牢不可破。
張其方觀察再三，正要在報告中將吳迪歸類為後者，突然發現對方安靜了下來，然後听到他說︰“殺了我，干脆殺了我吧，我不要再被他們抓回去，與其等他們來，不如我先死。”
抬起頭，癱在座椅上的吳迪臉色慘白，尤其是那雙眼楮，張其方看過很多人的表情，那是一種對生命沒有留戀的眼神。
這一刻，吳迪是真的想求死。
意識到這一點的張其方眉頭瞬間皺了起來，然後向助手小齊說道︰“大C。”
大C，英文名clozapine，中文名氯氮平，尤其對難治性的精神分裂癥具備療效。因其分子式中的碳含量比另一種名為奧氮平的精神類藥物多一位，故而被他們稱呼為大C。
這是他們精神科的傳統，除了醫生，病人並不能從他們的對話中得知自己具體服用的是哪一種藥物。
精神病患者不比外面的普通人，他們既是病人，又隨時會變成犯人，哪怕他們結束的是自己的生命。
後者會意，先是走出門去，等他再進來的時候，身後還跟了一位拿著托盤的護士。
托盤上放了一個透明的塑料小杯，里面裝了兩顆白色的藥丸，以及一杯水。
吳迪對小齊視而不見，哪怕對方掰開他的嘴巴把藥灌了進來，他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反抗。
機械地吞下藥丸，吳迪漸漸覺得眼皮有些重。
剛剛他咽下的那兩顆藥里，一顆是氯氮平，另一顆則是有鎮定安神功用的藥物。
吳迪感覺眼前人頭攢動，先是手腳被人解開了束縛，然後整個人都被抬了起來。
燈在天花板上倒退，他被人從房間里推了出去，又要回到那個白色的單人間了。
途經休息區的時候，吳迪的耳朵里分明听到了某些聲音。
直覺告訴他那都是些很重要的信息，可無論他怎麼找，也找不到那聲音的源頭……
整個世界都在翻轉。
“把他送回去。”
張其方對推車的護工說了一句，便帶著助手小齊走進了電梯。
按下3樓鍵，電梯門在兩人面前緩緩關閉，阻隔了吳迪的視線，也遮掩了電梯里液晶電視的聲音︰
“是的，記者已經來到了現場。觀眾朋友們可以看到，現在距離明天早上8點的發售時間還有整整16個小時，但果殼門店外已經排起了長龍。”
“果殼……小旭今天請假，不會是去排隊了吧？”張其方注意到電視里的新聞，轉頭問小齊道。
後者尷尬一笑，不想出賣師弟。
不過這就足夠了，張其方瞪了他一眼，率先走出電梯，小齊連忙隨後跟上。
而在兩人身後，電視里的記者正好把話筒湊近了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問道︰“您好，請問你們幾個是一起的嗎？”
男生背後的帳篷里還躺了兩個人。
“對，我們都是在生命線PC里面認識的。”男生答。
“你們幾點鐘來的？”
“嘿嘿，我們昨天晚上7點就來了，就是為了確保明天能搶到第三代果殼VR。”
記者把話筒收了回來，轉頭對鏡頭說道︰“這位男同學和他的同伴是最早到達這處門店排隊的人，他們已經在這里等待了21個小時。
也就是說，到明天早上8點為止，他們為了購買果殼科技新出的VR眼鏡，將在這個帳篷度過總計37個小時的時間。”
“請問，是什麼原因讓你們堅持這麼長時間？”記者又問男生道。
哪想那男生忽然一本正經地說︰“是三十七個小時又十八分鐘零五秒！”
記者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呵呵，你記得這麼清楚，看來是真的很想要果殼新出的VR。”
但後面的隊伍里有人拆台喊道︰“這小子是在學我男神的台詞！”
記者沒有理會身後的聲音，話題已經被帶跑偏了，他還不至于再蠢到去追問身後那人她的男神是誰。
他重新把之前問的那個問題換了種說法又問了一遍，卻听到被采訪的那個男生說道︰“她說對，我剛剛是在學伊斯。”
伊斯？
伊斯，生命線，創維，果殼科技。
一系列與金主有關的聯想詞浮現在記者腦海中，他笑著引導道︰“之前就听你說起生命線PC，那麼你是否也知道這次果殼科技與創維聯合出品的VR游戲《生命線VR》？”
“知道啊！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在這兒。”
“我還去了創維開在時代廣場的試玩會提前體驗了生命線VR，那感覺……簡直就像是真的一樣！”
“我實在想不到我們國內VR的水平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
“以前我也買過那種幾百塊錢的VR眼鏡，但像素不但渣，而且戴久了還會頭暈。但我玩生命線VR就完全沒有這種感覺，那完全是一種沉浸式的體驗。”
“只要躺著不要動，眼鏡和手套就能完完全全地捕捉我的眼神和動作。哪像以前，別人看我戴個頭盔一樣的眼鏡在原地亂轉就像在看神經病！”
男生不用引導，自個兒就幫果殼三代VR宣傳了一波，順便踩了其它VR同行好幾腳，讓記者順利完成了此次采訪的任務。
夕陽西下，若從高空俯瞰此時的果殼門店，那蜿蜒曲折的隊伍蔚為壯觀，如同一條巨蛇盤桓其上，緩緩攢動。
而在世界各地，還有許多與它類似的同類，正在等待明天的到來。
（本文中對精神類藥物的描寫純屬寫作需要，望讀者不要代入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