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塵想象的不一樣。
或者說，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原本，他以為作為古塔的第九層，這里會是更加宏大，更加磅礡的一個壯闊世界。
畢竟，那掌境青年口中的‘老太爺’就在這一層。
然而，這些，都沒有。
古塔的第九層，就是……一層塔。
除此之外，沒什麼不同的。
李塵甚至還能透過古塔邊際的‘窗戶’看到外面的冰天雪地。
這里，就是一層塔。
而在一旁的角落，則是一個鑄造台。一名身著一身大紅色長袍的老人，蹲在鑄造台的角落，拿著一塊不知名材料正在研究著。
“喲，來人了？”老人听到身後的動靜，這才轉過頭看了一眼。
然後……又繼續研究起了手中的材料。
李塵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說法。
掌境，就沒一個正常的！
沒辦法，李塵只好站在那里等待著老人。
過了好一會，老人才放下了手中的材料，提著兩個蒲團走了過來，扔給了李塵一塊，隨即看到了紅月，又扔給了紅月一塊。他自己卻是一屁股就這麼坐在了地上。
李塵︰“……”
您老就不能注意點形象？
“沒事沒事，你坐。”看到李塵站起來要把蒲團遞給他，老人連忙擺了擺手。
李塵無奈，只好再次坐下。
“好久沒人上來過了，平時我都只能下去找那小子嘮嘮嗑，沒想到這麼多年，終于有人上來了。”老人笑呵呵地說道。
李塵沉吟了一下，隨即看向了一旁的紅月︰“我這次，是因為他……”
“不用說，我知道。”沒等李塵說完，老人就擺了擺手，隨即上下打量起了紅月︰“這樣面對面地看著自己，感覺真的很奇妙呀。”
老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在李塵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面對面的看著自己？！
看著自己是什麼意思？
從紅月所透露的一些信息中，李塵懷疑，紅月就是從這里流出的！
按照他的意思，紅月就是他自己？！
這怎麼可能？
“年輕人，別一驚一乍的。”老人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這沒什麼好驚訝的，這把刀，就是用我的身體鑄造而成的。”
撓了撓頭，老人說道︰“這麼解釋起來太麻煩了，你還是自己看吧。”
說著，老人伸出了一根手指，直接點在了李塵的眉心。
整個過程中，李塵都沒有絲毫的反應，或者說，李塵根本就反應不過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人一指點在自己的額頭上。
下一刻，一段記憶就飛快地在李塵的翻動了起來。
……
這是一片殘破的天地。
可以看到，仿佛經歷了一次滅世的大戰，就連天地都被打崩了。
下方，是一個一望無際的恐怖凹陷。
而這個時候，在那凹陷之中，隱隱還能看到幾具殘軀，這幾具殘軀，都散發著恐怖到令人驚悚的氣息。
“血老頭，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一名看不清面容的強者說道。
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卻能夠看到這名強者渾身的滔天魔焰，除此之外，在他的背後，還有著一只孤零零的魔翼，顯然，之前他擁有著這樣一對魔翼，只不過在大戰之後，被生生撕掉了一只翅膀。
另外一邊，就是這名紅袍老人。
只不過，這個時候的紅袍老人，模樣更慘。紅袍雖在，但是在紅袍之下，身體已經變成了一片虛幻的狀態。
他的肉身，早就已經被打沒了，剩下的，只有這麼一道神魂虛影而已。
“我還能怎麼辦？”被稱之為‘血老頭’的老人聳了聳肩︰“我的本源已經被打崩了，活不了多久了，現在就想趕緊找個風水好的地方當墓地。”
魔焰中的身影沉默了一下︰“我雖然本源還沒滅掉，但也只剩下小半截了，這次估計也只能解體輪回了。至于能不能活過來，就只能看天意了。”
“總比我要好。”血老頭嘿嘿一笑︰“反正我是死定了。”
奇異的是，對于自己的生死，他似乎並沒有怎麼在意。
魔影心中一動︰“血老頭，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先說好，如果你有什麼想法，可別藏著掖著。畢竟咱們可是並肩作戰過，嘿嘿，都是道聖境界，咱們可是二打四把這群家伙給滅了。不曉得那些紀前文明知道了，會哭成什麼樣子！”
血老頭瞥了魔影一眼︰“至尊大人一打五滅了那群雜碎三個遮天境。”
魔影頓時無言以對。
“始魔，我知道你這家伙貪生怕死，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我要做的事情，你是絕對不敢做的。”血老頭朝著下方瞥了一眼，嘆息了一聲說道︰“咱們這些老家伙死了無所謂，就是可惜了這些無辜的生靈呀。”
“雖然至尊修羅界被打崩了，但是照我看，這一片大界依然不會毀滅。畢竟，這一界，應該算是我們這一紀元文明的核心起始點了。我們就這樣差點把一塊大陸碎片給毀了……”
始魔沉聲道︰“血聖，記住你的身份！你是星空宇宙的道聖，你不是在毀滅，而是在守護他們。如果我們不阻止這些家伙的話，別說打出這麼大一個洞，整塊大界碎片都會被毀滅，更別說上面的生靈了！”
“我就是感慨兩句而已。”血聖翻了個白眼︰“老子都要死了，還不讓我臨死前發兩句感慨？”
“別廢話，知道自己要死了，還不趕緊告訴你打算干什麼。”始魔說道。
兩人的語氣雖然都顯得很不和諧，可實際上，他們卻是很好的朋友，更是生死與共的戰友。
這一點，李塵哪怕透過片段只是在讀取著記憶，都能夠感受得到。
“我呀，打算等會去把自己的身體碎片全部找齊，然後用自己的身體打造一把絕世兵器。”血聖一臉向往地說道︰“你也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打造一把超越至寶的兵器。”
“你瘋了？！”
“別廢話，老子都要死了，還不讓我瘋一次？”血聖不滿地擺了擺手說道。
始魔頓時再次無言。
“老瘋子！腦子有問題！”始魔罵了兩句，卻也知道，血聖既然已經決定了，就無法阻止了，而且，他也阻止不了。
“是是是，我腦子是有問題！”血聖也不甘示弱地說道︰“這一仗雖然打完了，但是鬼知道那些紀前文明的王八蛋什麼時候會再卷土重來？我這是發揮余熱，無數年後，老子還能作為一把絕世兵器再次砍下那群家伙的狗頭！”
“喂，老魔頭，我看你的身體也不錯，反正你也要解體了，要不跟我一起試試？”
“滾！”
兩人沉默了一下，血聖這才感慨著說道︰“老魔頭，答應我一件事情。”
始魔沉默著點了點頭，因為他知道，這只怕是老友最後的遺言了。他還有一定的復生希望，可是自己這位老友，卻是再無希望了。
“等我完成了心願，無數年後，假如以我之體打造的兵器，主人不合適的話……你幫我選個靠譜的主人。我可不想死了之後，還被人墮了威名。畢竟，這可是我血聖的身體作為材料打造的兵器。”
“……好！”
“可是，血老頭，你那座塔呢？”
“還想打我的寶塔主意？滾滾滾，趕緊滾！”
此後，血聖花了許多時間，將自己飄散在星空宇宙的身體碎片收集完成，又花了無數年的時間以最滿意的方式，將自己的身體，鑄造成了一把……刀。
“好了，走你。”
當這把刀鑄造完成的一刻，血聖心滿意足地看著這把品質只相當與凡鐵的血色長刀，撕開了一道空間裂縫，將其扔了進去。
此後，這把血色長刀在各個空間之中，開始了漫長的漂泊。
老人也在修復好了這片大界碎片之後，創造了一個小世界，取出了古塔，開始了沉睡。
李塵緩緩地睜雙眼，再次看向老人的時候，眼中已經充滿了復雜。
“別這樣看我。”血聖哆嗦了一下說道︰“大家都是男人，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李塵抿了抿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說實話，如果不是你帶著我的身體過來，我估計還在睡大覺呢。”老人搖了搖頭︰“老嘍，硬撐著吊著這口氣這麼多年，我這道執念也該消散了。”
“不過在臨走前，能看到以自己身體打造的兵器蛻變到了這種程度，老頭我還是挺高興的。”看著紅月，老人的臉上帶著欣慰之色。
這個時候，紅月也看向了老人。
他的眼中，有復雜，有不忿，也有哀傷。
因為他知道，老人只剩這一道執念了，這次醒來，怕是就會從此消散。
那段記憶，李塵看到了，紅月也同樣看到了。
“血聖大人……”李塵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開口叫道，同時朝著老人深深一拜。
這一拜，不是因為老人的修為。
是因為老人將紅月送到了他的身邊，也是感謝老人為星空宇宙所做的一切。
李塵不知道道聖境界，究竟有多強大。
但是他卻知道，星空宇宙面對虎視眈眈的紀前文明，絕對是弱勢的一方。可是老人卻和另外一名強者以二對四，擊殺了對方四名道聖。同樣，老人也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僅這一點，老人就值得整個星空宇宙的所有生靈致以最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