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崢一挑眉毛,將頭轉圜到了居的位置,背對著煙槍的方向,做了一個簡簡單單的起式
待他回眸時,時光流轉,驚艷了院的老槐樹,以及槐樹下,一位一臉目瞪口呆的大糙人。 vw
此時的顧崢,在夜幕燈光下的暈影,早已經被拖得長長,只是幾分小帥的普通面容,在此時卻仿佛是被這燈光模糊了幾分的性別。
舉手投足間,這個剛才還毫無形象的塞著芥末墩的粗糙的漢子,在從小飯桌的前端站起來的那一瞬間,若轉換了一個人一般的,雲里霧的,再也看不清晰。
一個人,站在燈下,輕移腳步,水袖慢揮,轉臉之間,竟是笑不露齒,袖不露指,儼然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
若這還不算什麼的話,待到這顧崢薄唇輕啟,柳鶯般的嗓子悠遠的傳出了之後,那個仍然坐在小桌子前的煙槍,此時的眼已經什麼都不剩下了。
青衣是夢,在乎歲月;
花旦是酒,成于歲月;
原是花旦,逐漸青衣。
這人,這景,這曲,這情,
已經混雜在了一起,飄蕩在這個靜謐的院落之,回蕩在這個浮躁的社會之。
讓遠遠的經過這個小院的人們,那匆匆回家的步伐,也減緩了三分,那浮躁的,因為白天的虛幻而憋了一肚子的悶氣,也瞬間的消散了出去。
試想,曾經的我們,也曾經是花旦一般的人物。
嬌俏伶俐,歡呼雀躍,
年輕浮躁,卻也不失神采飛揚。
如三月楊花一般漫天飛灑襲人面。
一顰一笑牽人心。
但是從什麼時候起,是歲月是生活或者是自己心的枷鎖
讓我們完成了從花旦到青衣的轉變
逐漸的成為了一個端莊雅致,順目低眉,淺吟低唱著柴米油鹽和人情冷暖。
一唱一嘆總關乎于情的大青衣的
看花旦時,看的是半生的喜悅,
我們看青衣卻能看清楚一輩子的憂傷。
當顧崢口的唱曲緩緩的落下的時候,不知道何時,煙槍張大的嘴巴也跟著閉緊,只是呆呆愣愣的看著燈下的顧崢,思緒仿佛也跟隨著這停頓下來的曲調,一同的飛走了。
狀態調整的收放自如的顧崢,翻了一個白眼,一改剛才端的一塌糊涂的架子,徑直的走到煙槍的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提醒道︰哎,哥,回神了,醒醒。
你若是再耽誤工夫,一會到了大半夜的,算是有人想借給你戲服也找不到人影了啊。
哦哦哦。被顧崢打斷了驚楞的煙槍,瞬間回過神來,此時的他一把抓住了顧崢的胳膊,眼楮閃爍著一種名為興奮的光芒,略帶激動的說道︰顧崢老弟,咱們的慶典,穩了啊
甭管啥牛鬼蛇神,什麼化局的評估人啥城市建設規劃局的調查員,在你老弟的面前也只有一條路可走啊。
那是跪下來唱征服啊
果然是民間出高人,你等著啊,弟弟,哥哥這給你借服裝去,不但如此,那個啥行頭的必須要全套,全套
你等著啊,哥哥這去了
哎哎哎這邊的顧崢只听了半截話,那邊的煙槍忙不迭的沖出了小院,連蹦帶跳的一溜煙的跑遠了。
光看那背影,顧崢都已經看到煙槍已經在路做了兩個高難度的大跳了。
這是樂瘋了
可是化局的調查員又是什麼鬼好歹把話交代清楚了再走人吧
得不到答案的顧崢,索性也不打算糾結了。
反正到了明天午的慶典,一切都明白了。
轉過頭去的他,只能自己收拾這殘羹冷炙,送到這食盒之。
北平食府的盒子,到最後了還待顧崢給送回去,這善後的工作干得,也沒誰了。
心甘情願的顧崢,一睜眼,到了太陽大亮的時刻。
連每日的晨跑都沒有來得及做,被煙槍給拉到了商業街最內里的蓮花台的後場之。
在那當,有一套用專業的衣架勾搭懸掛的戲服,佇立在最後一排的化妝鏡的前方,分外的顯眼。
而看到了這一身戲服的顧崢,則是朝著興致勃勃拉他過來的煙槍一挑眉,問道︰煙槍哥,你還真是信任我啊,找身戲服也找的這麼單一。
你知不知道,這種戲服只有在霸王別具的選段的虞姬一角才能用的啊。
不像是別的青衣花旦,湊合湊合的也能互相的對付過去,你真不怕我的不會這個唱段了
可是誰成想一旁的煙槍是理直氣壯的回到︰要講反串,你連我很少听到的角色都能唱的那般的動人,這爛了大街的霸王別姬豈不是手到擒來
听了這話,一捂臉的顧崢,簡直是胸悶氣短,越是耳熟能詳的唱段,才越是受到了各個方位的檢驗和苛求的吧。
這個原本產于1922年的實際是為了梅蘭芳大師專門定制的霸王別姬,在不停的演繹過程,還分成了兩種流派呢。
但是這標志太過于明顯的虞姬服,卻是經年不變的經典。
事到如今,只能祈求此次來參加典禮的都是街坊鄰居,這幫子熟悉的人了。
若是有那較真的,還真要拿出幾分看家的本領了。
也不知道這自成一派的顧大師的本領,常日間沒有練習,可別生疏了。
認命的顧崢,朝著化妝鏡前一個端坐,在執起手的眉妝筆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感覺,從手指間一直流淌到了他的心。
那種根深蒂固的屬于戲曲人的靈魂,仿佛被這一根小小的筆給喚醒。
讓鏡子前對面梳妝的顧崢入了定。
戲曲的妝容是這般的神。
小麥色的膚色,因為如米般的白粉的遮擋,改變了顏色。
過于剛毅的眉梢也溫婉了歲月。
那神采飛揚的眼神,轉換成了顧盼生姿,雖不如那秀氣的五官能產生的反串驚艷的效果但是在顧崢的妙筆生花之下,卻也平添了幾分的嫵媚,再加舉手投足,步履身段的改造。
若是在幾米外的台下,遠遠的望去,一個俏生生的佳人,正緩緩的出現。
再不見半分男兒的本色。
這里的顧崢畫著,目睹了全過程的煙槍,卻是拼命的眨著眼楮。
口只剩下兩字,不停的反復的被他吆喝來吆喝去︰我去我去
仿佛不如此做,不能掩蓋他此時的驚訝了。
看到煙槍這般的反應,畫好妝容的顧崢,卻是做出了讓他更驚艷的後續動作,這個大小認識的男子,熟練的將虞姬的額前的小穗貼好,兩鬢的大綹貼成了月亮門的形狀。
待他將亮閃閃的水鑽點翠如意冠也一並的戴在了頭之後,煙槍卻只是捂著胸口想要坐在一旁歇歇了。
他的腿軟,心跳的也厲害。
這只有虞姬才能帶的如意冠的珠簾尾垂,隨著顧崢左右看妝的時候,也一起的叮叮咚咚的擺動了起來。
帶著幾分的英姿勃發,不同于一般女子的颯爽的狀態。
待到看到眼角的妝容對稱,額的頭飾均勻了之後,顧崢這才施施然的從鏡子前站起身來,開始一層一層的將一旁的戲服從衣架扒下來,又一件件的穿到了自己的身。
古裝衣,披魚鱗甲和高級定制斗篷,能這麼穿的,在京劇的扮相也只有一位。
這個名為花衫的角色,是融合了花旦,青衣,刀馬旦等各種角色的特征,要求的是唱念做打樣樣精通,端的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功法全面。
這瓖嵌著象征著武將的鉚釘的古裝衣,為了體現虞姬的剛毅,也是將漂亮的戲服腰線給做到了極致。
能借來如此華美的繡著牡丹與龍鳳的戲服,必然也廢了煙槍不少的工夫吧
想到這里的顧崢,對對方沒跟他好好的商量胡亂借服裝的事情,沒那麼介意了。
反倒是好聲好氣的詢問到︰煙槍哥,你這衣服也太專業,太華美了吧
這絕對是正常曲目時才會用的到的戲裝啊。
你這是從哪借來的
一旁被顧崢突然問話的煙槍,這才反應了過來,說道了他的功績時有幾分的洋洋自得了。
咱們這不是里首都戲曲學院近便的很嗎
你也知道俺家的老頭子,那是經年累月的老票友了,四九城內的戲迷,沒幾個不知道他的。
那當初捧角的時候,滿城子的亂竄,認識了不少的曲藝大家和老師。
這不,里邊有好幾個爺爺叔叔的,都在戲曲學院當當教授老師的。
我想著借衣服,那要是弄幾件學員平時的練功服豈不是太掉價了
于是我找老頭子去,扒了幾個大家的私藏,給你過來長長臉了。
听了這話,剛準備往自己身湖藍色的瓖邊的斗篷的顧崢,手是一抖,跟著說道︰不對啊,我這身條穿這戲服,竟是還能勻出來幾分,你說是這些反串大師的衣服,我咋那麼不信呢
畢竟現在多數都是女子來演繹這個虞姬的形象的居多了,很多程派和梅派的師父,都開始收女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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