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族長凝視著盆底的星河，思緒不自覺間沉入記憶里，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清晰得如同肌膚上的雞皮疙瘩，只要一低頭就看得到。
外來人不怕死，是他這輩子都不會更改的評價。
城中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卻想進來，說的就是黑暗大陸人類和六大陸人類的對比。
他們一族在此處求生存，在更久遠以前，人類都想飛躍汪洋大海，去往那夢想中的聖地，可是【諾亞方舟】只有一艘，能去的人也只有那麼多。
是趣聞亦或是神話都無所謂了，雖然離上一次遇到外來人有很多年了，但現在又遇到了，說明身處【安全區】的人類依舊沒放棄過重回險地。
所以，才是不怕死啊。
回憶的小蟲子被勾起，然後泛濫了，興許是活太久的緣故。
族長輕嘆一聲，目光挪移，下意識落在石盒之上。
當年那個人將這份【希望】贈給他，而他沒有全部用掉，留下了一半有余。
他想，那麼珍貴的東西應該留下一點，也不考慮【希望】會不會枯萎，而枯萎了之後是不是就沒了效果。
他沒想那麼多。
泛濫開來的思緒被一句話打斷。
“這有什麼用？”
羅的目光沉入璀璨星河中，他觸踫到復星石，可白煙字體只給出一個名稱，想來這萬能鑒定系統遇到黑暗大陸也得認栽。
族長嘴角邊上的胡須抖了抖，笑道︰“復星石能讓水變多，但需要一段時間。”
以前那個獨行者請他喝了特別的水，那時候他沒想到留下一點作為種子，而人基本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所以這次他喝了一口就止住，然後想讓復星石將特別的水變多。
他所說的水，應該用液體來解釋，畢竟那是酒而非水。
听到復星石的作用，羅眼眸微閃，立即想到了五種希望中的三原水。
六大陸的人類涉足黑暗大陸多次，每一次都是在詭異的災難前慘敗而歸。
人類已知的【災難】一共有五種，而【希望】也有五種。
災難和希望相伴而生，有災難的地方就會有希望。
憑著付出無數條生命為代價所掌握的希望情報，人類才會始終對危險的黑暗大陸保持著覬覦之心。
已知的希望分別是放入水里可發電的無人石，能治百病的香草，長壽食品尼托洛米，能成為所有液體原液的三原水，以及作用不明的名為梅塔利昂的煉金植物。
無論哪一種希望，都擁有極大改善人類現況的作用，但人類進軍黑暗大陸數次，從未成功帶回一種希望。
三原水能成為所有液體的原液，譬如被稱為工業血液的石油，如果得到三原水，人類或許就不用擔心石油的開采。
相比于三原水，按照族長的說法，復星石能將水變多，表面听上去比三原水還要厲害，可三原水所作用到的目標範圍是所有液體，而復星石就不一定了。
畢竟，兩者最大的區別在于變多和勾兌。
“我有很多的問題。”
羅的視線從盆底的星光移開，落在族長的身上。
族長卻環視了周圍眼巴巴的族人一眼，說道︰“但你要先填飽這群兔崽子的肚子。”
羅聞言看向四周，揉了幾下額頭，那些眼巴巴的目光，著實是避不開。
于是，羅將問題暫時擱淺，專心做起石板烤肉。
即使深藏地下數百米的地底岩洞永無天日，但人類的生物鐘是定型的，依舊會有白天和黑夜的區別。
入夜。
肉宴散去，逐族所有人滿足的回到自己的小窩。
羅也回到了被安排到的房子里，除了比司吉和東巴，還多了族長。
沒有熱茶，唯有猴兒酒。
復星石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將酒變多，所以這一蘆壺依舊是羅提供的，而族長喝起酒來，小口如女子，生怕一不小心太大口，便將杯里的酒喝光。
“你見過外來人。”羅問出第一個問題。
因為逐族稱他們為外來人，所以羅詢問時套上了這層身份。
族長席地而坐，抬眉看向羅，回道︰“兩次，第一次是四百年前，一支不到百人的隊伍，那時候我給了他們一點幫助，第二次是一百五十多年前，一個獨行者，他教了我很多東西。”
“四百年前？”羅挑眉，敏銳的捕捉到這點。
“我族的最高壽限是一百五十年左右。”族長知道羅在驚訝他的歲數，解釋道︰“但服用逐火石後，壽限最高能達到三百年，甚至四百年。”
復星石，以及逐火石。
這些存在，應該也歸類于希望，只不過作用的上限有高有低。
羅難掩驚色，那所謂的逐火石竟有跟長壽食品尼托洛米一樣的效果。
實際上，逐火石的作用並不能增加壽限，只是逐族人擁有【心火】，在服用逐火石後，才會產生跟尼托洛米一樣的效果。
作為希望的一種，逐火石產自于地心附近，那里自然也會有無解詭異的災難，便是生活在岩漿里的各種形態的元素體，對地底世界里的任何一種生物都具備絕對的威脅。
逐族人的耐熱性很夸張，甚至能散發出高溫，那跟念力無關，應該是被災難元素體潛默移化的影響到，然後誕生了這種天賦。
與之類似的便是揍敵客家的拿尼加，實際上也是黑暗大陸的某種災難，只因揍敵客家的杰格跟著尼特羅去過黑暗大陸，隨後那某種災難通過某種方式，以人格化的方式寄生在亞路嘉體內。
人類為什麼在失敗多次後就不敢進軍黑暗大陸？
因為，黑暗大陸的災難就跟不知何時會悄然黏在褲腳上的鬼針草一樣，誰也不知道它們會用什麼方式跟著回到六大陸。
族長看不出羅在想什麼，他眼皮垂落，露出一條細細的縫隙，語氣漸沉︰“我是幸運兒，成年時吞服了族里僅存的最後一顆逐火石，所以我活到了現在。”
“不過，其實我的壽限早該在一百多年前就走到盡頭，之所以到現在還能喘息，是因為這個。”
族長說著，臉上露出被時間無情沖刷過的孤寂，從厚重衣物里拿出條形石盒。
“這是一百五十年前遇到的獨行者送我的。”說到這里，族長眯起的眼楮稍微抬高一點，他思索了短短一秒，說道︰“他叫東。”
幾句話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羅一時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