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突然不受控制地朝下墜去, 周圍的景色飛速流逝, 根本辨不清都經過了什麼,直到……她再次能看清周圍的環境時, 才發現她壓根沒有身體, 僅有一縷意識存在。
不是魂體、不是元嬰, 也不是實體,而僅僅是一點意識。
而周圍一片漆黑, 僅有無數針尖般大小的光芒遠遠近近地閃爍,分明是一片廣袤無邊的宇宙。
識海星圖。
她自發自覺地生出這樣的一個詞, 由此她便知道,這里是一個叫做“識海星圖”的地方。
楚寧不受控制地在這片宇宙中飄蕩,沒多久,她便看到了數顆擁有生機的星球, 其中一顆上生活著好多人,他們建立起城市和國家, 用辛勤勞動換取著生存所需的一切物資, 食物、衣服、用品等等。
而其余那些擁有生機的星球上,或是生長著各種模樣和種類的植物, 或是生存著一些肉眼看不見的、擁有生命氣息的東西,只是沒有其他的活物。
她正觀察著這些生機盎然的星球,感受著其中傳來的生命氣息, 忽地就察覺到了莫大的危險,一個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洞憑空出現,其中涌出龐大的吸力, 如猙獰巨獸般吞吸著周圍的一切。
楚寧看到,那些擁有生機的星球漸漸受吸力影響,維持不住原有的運行軌跡,不受控制地朝黑洞那邊移動。
上面還有好多人,這怎麼可以?”
這該死的黑洞從哪里來的,怎麼才能讓它消失?”
她看著這幾顆讓人心生喜愛的星球,仿佛面對大象的螞蟻,渺小地根本沒有絲毫抵抗之力,一旦它們被吸進去,所面臨的定然只有毀滅,她怎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不,不行的,一定要阻止!
楚寧心急如焚,她的這點意識急的團團轉,奈何眼看著那黑洞隨著吞噬有所擴大,卻怎麼也想不出什麼辦法,她都恨不得將那幾顆星球全部給拉住了。
毀滅即是開始,你又何必如此強求?”冥冥之中有道聲音如此道。
我不管那麼多,只要是在我眼前的,我就一定要奮力挽救。”
等它們毀滅了,自會有新的再誕生。”
可它們才誕生沒多久,憑什麼不給它們一線生機?”楚寧不忿地質問道。
若只能留下一個,你欲保哪個?”那聲音好整以暇地問道。
既然能留下一個,那就證明並非不能都留下,我都要保!”
欲壑難平,緣何如此貪心?”那聲音很是機械的道。
這世界出現人類之處,便賦予了人類各種各樣的**,既然賦予了,又為何要怪人貪心?況且,我不想讓這些星球毀滅,這算什麼貪心?合該如此才是!”
竊辭狡辯!你若執意要保,也並非不可,只是……你可願為此付出代價?”
代價?什麼代價?”楚寧心生希望,迅速反問道。
以你之血肉填補這洞口,用你之筋骨代替這星球,以身飼之,以己還之,可願?”
這冷冰冰地一番話,讓楚寧頓時愣住了。
與此同時,楚君澤亦到了另一番境地。
他自通天玉階上消失,只覺得眼前一花,周身情景變換,再有意識時,就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塊石頭。
每日被烈日暴曬,遭受風沙侵襲,便是想躲也動不了,只能被動地承受著所有的一切。
起初他很郁悶,急的想要改變一下自己的形態,不過他也記不清自己本來該是什麼模樣,即便真給他機會改變形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變成什麼樣子。
楚君澤作為一塊躺在地上的石頭,所能看到的不過只有自己周圍有限的範圍,甚至當春天草長鶯飛之時,有旁邊的綠草阻擋,只能看到頭頂的天空。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不知躺在這里多久,也不知經受了多少次風吹雨打,從一開始的氣憤到郁悶,再從郁悶到無奈,直至最終心如止水、坦然受之。
當他以為會作為一塊石頭天荒地老的時候,忽地周身一花,又變成了一棵柔弱的小草,夾在周圍很多的綠草當中,壓根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小草不似石頭,即便風吹雨打也就難受些,並造不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它太較弱,風一大就會折斷他的睫葉,雨一大就會打得他左搖右擺、難以控制身體。
如此,他又經過許多年才漸漸習慣這副身體,以及可能會面臨的各種情況,這期間他斷過睫葉,彎折得貼到地面上過,更被一些動物踩得整個身體碾進泥中,甚至多次奄奄一息差點死掉。
在他終于泰然自若接受身為一棵草的草生後,周身一花,他又變成了一只螞蟻,經歷了從卵孵化的過程,成了這個築巢在一棵大樹根旁的蟻群中的一員。
他如其他螞蟻一樣,辛勤地守護著蟻後,不停外出尋找著食物,幾乎沒有閑暇的時候。
自然,他參加過其他蟻群攻佔他們時的反擊戰,差點被咬掉兩條腿,那一次蟻群傷亡慘重,死了很多蟻群的成員。
好在他們總算守住了巢穴和蟻後,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蟻群再次壯大起來。
就這樣,楚君澤每次能坦然接受他是某一種生靈的時候,便會變成另外一種生靈,重新開始習慣這新的命運。
也不知他這樣變換了多少次,經歷了多少歲月,似乎已將天下眾多生靈都做過來了,也同樣因此看了無數的滄桑變遷。
慢慢的,他開始脫離出既定的命運和不同生靈身體的限制,以旁觀的心態看待這一次次的變換,一次次的掙扎生存。
他既做過植物,也做過動物,甚至當過風、做過雨,還曾成為過一粒塵埃。
楚君澤似懂非懂地意識到,這世間眾生,生存都不容易,每一種生靈活在世上,都是既自由又拘束的。
可便是再拘束、再艱難,都仍然掙扎地活著。
剎那間,楚君澤身形一晃恢復了他本來的樣子,俊雅的面容含著一絲寧和至極的笑容,雙眼輕輕閉著,只能看到縴長濃密的睫毛如扇形般排開。
他整個人懸浮在空中,周圍景色千般變化,如鏡像般飛快閃過從他做一塊石頭起經歷的一切,閱盡千帆,不外如是。
他識海空明,心境平靜,無端端地就想到了一句話。
心若自由,便是身陷囹圄,亦是自由的。
何謂自由?
不在于身軀是什麼、存在于何地,面對著怎樣的環境,一切全憑內心。
而他所向往的,正是︰自由!
再看與楚寧和楚君澤一起踏上通天玉階的白棠,她小小的身影自玉階上消失之後,周身一晃便出現在一片雲霧繚繞的空中,那雲霧之中隱有金光浮動,看起來十分祥和壯麗。
而她出現之時並非是以化形後的模樣,而是極為龐大的本體,蜿蜒懸浮在這雲霧之中,仿佛在與雲霞為伍嬉戲。
四周空無一物,白棠的本體歪著碩大的腦袋,一雙燈籠似的眼楮納悶地環顧四周,偏生什麼都看不到,沒有人、沒有物,只有泛著金光的雲霞。
她縱身朝前飛去,巨大的身體攪動著雲霧翻騰不已,可不論她向前、向上還是向下飛了多久,所見之景始終一成不變。
唯一不同的是,隨著她不停地在雲霞中翻騰飛行,遙遙似听到某處傳來隱隱的聲音,白棠心中好奇,縱身便朝那邊飛去。
很快,她便到了聲音傳來之地,在她停住後,竟覺著這些聲音從四面八方無源無頭地傳來,嗡嗡嗡猶如蚊蟲聚集,頗有點吵鬧感。
白棠沖進雲霞中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出這些聲音出自何處,漸漸地,她听得多了便隱約覺得這些聲音有點熟悉,似乎曾經在哪里听到過。
這一集中注意力去辨認,她便不再浮躁地一定要找出聲音的源頭,而是整個蛟身無意識地盤了起來,將腦袋擱在繞圓盤起來的尾巴尖上,合眼似熟睡一般。
她的記憶穿越千年,倏然間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她剛剛出生沒多久的時候,那時她被帶回普渡寺沒多久,因為只吃素不吃葷,著實讓寺中的和尚們驚奇了好久。
那時起,她便日日能听到這樣的聲音,這是……普渡寺每日早課時,和尚們一起誦念經文的聲音。
她並不懂這些經文是什麼,也不明白其中講述的意思,但是每當听到時,她便自發地會安靜下來,盤成一團一動不動。
普渡寺的和尚們都以為她一听經文就瞌睡,卻不知她其實每天都很清醒地听著他們念誦經文,她很喜歡這種讓她平靜的感覺。
似乎……人類管這叫做“梵音”。
她其實是听著梵音長大的一條白蛇,很普通的品種,卻未料到有朝一日會化為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