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甦世安和母親再次接到了縣衙的傳喚。
這一次,他面對的是一樁凶案指控。
那個還在醫院養病的孩子,被人注射了劇毒的藥劑,已經在今早搶救無效離世了。
那位披金戴銀的貴婦,說到孩子的死狀渾身顫抖,一個勁兒的控訴著︰他怎麼下得了手!
而她指控的對象就是甦世安,一個小孩子,心怎麼這麼毒啊?
母親努力的維護著他,她還是一遍遍的重復著,自己的兒子很乖,不會做這樣的事。在她眼里還是只有過去的自己,她看不到自己的變化,她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會變成一個魔鬼。
捕快也相信他只是孩子,所以他在極力的安撫那位貴婦。雖然他看著自己的眼楮里也帶著厭惡,因為自己是罪犯的兒子。
甦世安冷漠的打量著幾人的爭執,心里只感到滿滿的荒唐。現在在他們口中,出現最高頻率的詞就是小孩子。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不知道仇恨,也不知道報復,是嗎?所以就可以隨便的欺凌一個小孩子,一轉眼就當做若無其事,是嗎?
他靜靜的看著那位貴婦,透過她華貴的皮囊,他仿佛可以看到她早已腐爛的血肉,骯髒不堪。
這樣的人活著有什麼意義,如果少一點這樣的人,或許這個世界會有趣很多。
對方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立刻就像被踩了腳一般,再次用他厭惡的那種尖厲嗓門叫了起來︰
哎,你們看看,他這是什麼眼神?想要吃了我嗎?
在其他幾人轉頭看來的時候,甦世安微微揚起的臉上,只剩下了一副膽怯含淚的眼神,那是在他們眼中,最符合小孩子的眼神。
果然,捕快很快就轉而寬慰道︰小孩子而已,你太敏感了。
那位貴婦雖然又氣又急,但她卻沒辦法證明剛才那個只有自己看到的眼神,只能白白吃了個啞巴虧。等她略帶不甘的再次向甦世安望去時,在他臉上那副童稚的怯弱卻已經全然不見,他正朝自己緩緩揚起一個笑容,帶著滿滿的殺意和血腥,猙獰的令所有惡鬼圖畫都相形失色!
這孩子到底怎麼回事?那貴婦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這還是第一次,她對這個孩子生出了幾分恐懼。那個眼神,那個詭異的笑容,就好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剝了一樣!
這個案子一直折騰了很久,直到昨晚的一名值班醫師趕來自。據他交待,自己昨晚喝醉了酒,查房時可能是錯把實驗藥劑當成了醫療試劑。原本想著或許能蒙混過關,但一想到被自己醫死的小孩子,他就承受不住良心的折磨。
那貴婦听後,悲嚎一聲,又撲上去撕打起了醫師。如鬼泣般的痛哭聲,一直在整個縣衙大廳回蕩著。
人們的仇恨,竟然是可以那麼輕易轉移的東西麼?甦世安覺得很荒謬。剛剛用全力恨過一個人,在知道自己恨錯了對象後,竟然就可以立刻調轉目標,好像之前的仇恨只是一場鬧劇。難怪社會大眾可以才從一個案子里抽離出來,就立刻投入到下一個案子的喧囂中。
看著母親去辦理手續的時候,甦世安再次無聲的冷笑了。
小孩子的身份真好雖然很容易被欺負,卻可以堂而皇之的犯罪,所有人都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
走出縣衙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母親先回店里了,甦世安假稱自己還有些要買的東西,很快就會回來。接下來,他就徑直跟上了貴婦,始終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似乎一點都不怕會被對方察覺。
在幾人經過一條狹窄的小巷時,甦世安忽然加快了腳步,幾乎就是緊綴在了貴婦等人身後。
小畜生,你還想干什麼?那貴婦敏感的尖叫起來。但這時,她的聲音卻多了幾分色厲內荏。對這個詭異的孩子,她是真的開始感到心里毛。
甦世安再次揚起了一個笑容,森冷的聲音,如同寒夜里墜落的冰碴。
送你去見你的寶貝兒子啊。
或許是他語氣中,那股毫不掩飾的殺意,令貴婦本能的感到不妙,但還不等她做出反應,甦世安忽然就反手一甩,一枚小球砸落于地,砰的一聲彌漫開大片煙霧。在這樣漆黑的街道,能見度本就極低,再經煙霧遮蔽,貴婦頓時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只知憑著本能不斷的瘋狂尖叫。
甦世安的動作很快,揚起一塊早就準備好的板磚,朝著貴婦等人瘋狂的砸落了下去。他毫不留情,每一下都是致命的重手。這時的殘忍,比起那日在教室毆打同學,更是遠勝過數倍。
本來以他的年齡和力氣,貴婦和幾名跟班都是成年人,正面相踫,是絕對不會畏懼于他。但甦世安趁著對方目不能視的機會,搶佔先機,連續幾板磚接連砸落,已是將那幾人砸成了重傷。再想反抗,也是力不從心。
你你這個有娘生沒娘教的東西!那貴婦好像還沒意識到大禍臨頭,一面氣喘吁吁的掙扎著,仍是厲聲威脅道,我要去告你!我一定要去告你!
那就去告吧。甦世安慢慢站直了身子。這時巷道內的煙霧已經逐漸散去,他的全身都沾滿了鮮血,正順著指尖不住淌落,如同一個剛剛從地獄爬出的惡魔。
這些有的是來自敵人的血,有的是他的傷口再次崩裂,所涌出的血水。包括他的臉上,也濺滿了斑斑血點,但他卻一點都不想抬手去抹,仿佛現在的血腥對他才是常態。
這條街上沒有攝像頭,我也不會留下任何證據,誰會相信一個小孩子能把幾個成年人打成這樣呢?
緊接著,他再次露出了一個最殘忍的獰笑。
但是,有時候小孩子不僅是會打人,也是會殺人的。
他一步步的走上前,持續灑落的鮮血,在他的腳底留下了一條蜿蜒的血泊。但即使是在這個時候,他的五指卻依舊是有力的緊捏著板磚,每一步踏在這寂靜的巷道,都震響著死亡的回音。
看著他緩慢走來,那貴婦幾人都不由渾身戰栗。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已經一點都不懷疑他威脅的真實性了。他是真的會殺了他們,罪犯的兒子就是天生的罪犯!
他們拼命的掙扎著,卻沒有一個人還能做出足夠的反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雙鞋子拖過血泊,刺目的鮮紅迷離了月色,一步,一步,仿佛目睹著死神的逼近。
在甦世安的內心中,沒有任何憐憫。這幾步很短,但在貴婦幾人的掙扎中卻又被拉得很長。如果說,這就是留給他們黃泉路的長度,那也足夠了。
終于,甦世安再度揚起了板磚,就要對幾人補上致命的一擊。
——忽然,一道光束從另一端射來,照亮了這條最接近地獄的小巷。
甦世安的背影僵住了一瞬,而那貴婦幾人則如同看到救星,都用盡最後的力氣,拼命的呼救起來。
不知怎的,巷道那端的人看著這血腥一幕,卻是既沒有嚇得失聲驚呼,也沒有任何該有的反應。除了那一道始終貫穿空間的亮光外,他好像就已經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甦世安終于慢慢的轉過頭,迎著刺目的光束,他略微眯起了眼楮,卻是又將手中的板磚握緊了幾分。
然後,他忽然愣住了。
遠遠的,母親拿著一個手電筒,正滿臉震驚的看著他。
甦世安依然不言不動,他就那樣全身淌血,手中緊握著一塊染血的板磚,遠遠和母親對視著。在他身後,則是幾個瑟縮著的血人,只差一步,也許他們就會成為了真正的尸體。
這樣的場面,真是詭異得不能再詭異了。
甦世安被母親帶回了家。
當時,母親沒有再提出墊付醫藥費,貴婦幾人死里逃生,還哪敢再提一句醫藥費,都是互相攙扶著,忙不迭的溜了。
打那以後,母親再沒有對他說一句話,她直接把自己鎖進了房間里,連晚飯也沒有給他準備。
甦世安也沒有說話。他心里明白,遲早的事,母親總有一天都會現自己的真面目。可能她一時接受不了,但那又怎麼樣?現在家里就剩下他們兩個了,如果他們都只會哭哭啼啼,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不是等著被別人欺負死嗎?
總有一個人要堅強起來的,不是母親就是自己。
所以,不管她怎麼想,為了自保,也為了保護這個家,他都不可能再重新變回當初那個軟弱的自己。那麼她接受與否,還重要麼?
到了夜里,母親還是沒有出來,甦世安肚子餓得難受,索性自己來到廚房,尋思著鼓搗點東西吃。
正在他熟練的翻動著鍋鏟時,母親忽然走了進來。
她沒有開燈,就那樣在僅有一星火光的黑暗里,靜靜的注視著自己。
為什麼要打人?娘有沒有教育過你不可以打人?
遲到的審判,直到這時才開始。
母親的聲音听上去很疲憊。雖是管教的語氣,卻沒有任何管教的氣勢,反而只剩下了幾分疲弱的無助。
甦世安冷漠的抬起頭,目光麻木的望著天花板。既然已經被現了,他也就用不著再費力偽裝天真的小孩子了。
爹也這樣教育過我,結果他自己還不是去殺人了。
反正你們教我的是這一套,自己去做的又是另一套吧。
什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都是小孩子才信的東西,大人的世界就是只看利益,不是嗎?
母親看著這樣的他,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他,聲音都因恐懼而顫抖起來。
那嘉嘉的事,也是你干的?
如果他不死的話,他的家人會用醫療費拖死我們,咱們家有那麼多錢賠嗎?甦世安的聲音還是那樣冷漠,好像他正在談論的不是一條人命,只是一包被隨手扔掉的垃圾。
是,那的確是他干的。
那天晚上,他是從二樓的窗戶爬進醫館的。
確認過四周無人後,他抬起手中的針管,不帶半分遲疑的刺進了嘉嘉的身體。
劇毒的藥劑,隨著空氣的壓力,一分分被推進那失色的蒼白血管。
在最後的時刻,嘉嘉醒了過來,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只能瞪著一雙悲傷的眼楮,壓抑著萬千的欲語還休,死死的望著自己。
他在哀求吧,求自己不要剝奪他的生命。
甦世安心中卻是毫無波動,面對一條生命的逝去,他感到的就只有麻木。
看著試劑在試管中緩慢減少,他想到的,都是眼前這個男孩在學院里,曾經是怎樣的欺負著自己。
他是該死的,自己終于報仇了——
只有先對自己狠,然後才能無所顧忌的對別人狠,現在他做到了。
離開之後,他又給值班醫師的水杯里下了藥,看他昏睡過去後,又在他身邊擺了一個空酒瓶,偽裝出他酒醉錯亂的假象。
這樣的做法,本來只是想在捕快破案時,給他們一點小小的干擾,他倒是沒有想到,那個醫師會這麼遜,竟然直接就跑來自了。
所以說,無謂的良心到底有什麼用?
本來我還想把他們全家都干掉的,不過既然已經被你現了,那就算了吧。
你還是個小孩子啊,怎麼變得這麼可怕?
不反抗就只能被欺負,難道我們就活該受欺負嗎?
你千萬不要走你爹的老路啊如果你跟你爹都進去了,留娘一個人可怎麼辦啊
你千萬不要走你爹的老路啊如果你跟你爹都進去了,留娘一個人可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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