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高門嫡女

欠我的你自己來還

類別︰恐怖靈異 作者︰秦簡 本章︰欠我的你自己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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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暖匆匆趕到太子府,林元馨坐在墨荷齋里發呆,而身邊的丫頭們也都跟著抹眼淚。

    歐陽暖看這個情形就知道不對,連忙問道︰“表姐,出了什麼事?”

    林元馨看著歐陽暖,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旁邊的丫頭小竹的聲音帶著哭意︰“表小姐,昨兒個乳娘就來稟告,說是小殿下夜里發病,渾身滾燙,已經昏睡過去。掌燈時候,大夫確診小殿下是出天花,本來要留在府里養病,可是正妃稟報了皇長孫,說府里的主子們大多是沒有出過天花的,留下來恐怕多有不妥,皇長孫立命把小殿下遷出府去……”在說話的時候,小竹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出于憤怒,身體顫抖不已。

    自從大歷朝開國以來,幾次天花流行,奪去了許多皇室貴族的生命。平民之間雖然也有流行,但在出身高貴的皇室貴族之中卻特別凶險,十有八九難以活命。每年天花流行季節,皇帝都要遠駐南苑,甚至跑到京都外頭去避痘。所以,小殿下染了天花,皇長孫不得不把他遷出去,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可是對林元馨這個母親來說,確實一個可怕的打擊。

    歐陽暖看著林元馨,只覺得她平日顯得溫柔美麗的黑眼楮,完全失去了生氣,變得呆滯絕望;由于一夜未眠,她的臉色蠟黃,眼圈烏青,象是蒼老了十歲……歐陽暖急切道︰“遷到哪兒去了?”

    林元馨冷冷一笑︰“愛遷哪兒遷哪兒,關我什麼事!”

    歐陽暖吃驚地望著她,林元馨的笑容比哭還難看︰“這孩子是他肖家的血脈,他們不心疼,我心疼什麼?”說完,她哈哈地笑了,笑得人不寒而栗,她說︰“周芷君就是巴不得我們母子兩個一起死,她這樣才滿意……”

    “表姐,現在不是說這些氣話的時候,小殿下需要你,這種時候,你不能丟下他一個人,他們究竟把他遷到了哪兒?”歐陽暖一字一句,堅持的說。

    “盛兒在京郊別院。”林元馨一愣,隨即眼楮里涌出大滴大滴的淚珠,聲音帶著一種深刻的恨意。對于一個母親來講,沒有什麼比傷害她的孩子更令她難以釋懷,林元馨在周芷君的身上吃了不少虧,她都可以忍耐,可她唯一不能忍耐的就是周芷君對她的兒子下手!林元馨痛苦地閉上眼楮,靜默片刻,再睜眼時,臉上又掛滿了冰霜,她突然咬牙切齒地說︰“看著吧,我絕不會放過她!”說完,她站起來,對小竹道,“吩咐下去,準備馬車,我要去看我的兒子!”

    可是,馬車在門口卻被皇長孫攔下了。“你不能去。”肖衍的臉色鐵青,看起來不近人情,可是眼楮里隱隱燃燒著一種火焰。

    “那是我的兒子!”林元馨堅持地近乎固執。

    “馨兒,不要任性!盛兒也是我的親生兒子,我會不關心他的生死嗎?但我更關心你的健康!你沒有得過天花,不可以去!”肖衍勸說道。

    “你是讓我把孩子丟給那些人照顧?不聞不問?”林元馨滿臉的驚懼與焦灼,她盯著肖衍,幾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肖衍的聲音慢慢冷下去︰“按照規矩,若是去了,你就只能留在那里,不能再回府!你可要想清楚了!”

    場面一時陷入僵持,林元馨死死盯著自己的丈夫,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就在這個時候,歐陽暖突然道︰“表姐,我五歲的時候曾經得過天花,而天花得過一次的人就不會再得,所以,我去就好。我會一直留在那里,等到小殿下康復再回來。”

    肖衍聞言一愣,忍不住深深的看著歐陽暖,認真的問︰“你以前真的得過天花?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是真的會要命的!你真的不會被傳染嗎?”

    “殿下,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歐陽暖一臉的嚴肅。“我自己得過的病,我還會不了解嗎?連癥狀都和盛兒一模一樣!”

    紅玉站在一旁,恐懼的面無人色,她從小陪著歐陽暖,從未見過她得過什麼天花,這種事情,小姐怎麼也能隨便拿來開玩笑呢?萬一她也感染了天花該怎麼辦?可是歐陽暖淡淡看了她一眼,她就不敢再說話了,小姐的心意一旦決定,誰都不可能阻止。

    紅玉不明白歐陽暖這樣決絕的原因,歐陽暖總覺得這件事透著一種古怪,孩子一直健健康康的,怎麼會剛一回來就感染天花,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這事情是有人蓄意安排的,那這時候真正威脅孩子性命的絕非是天花這種病!林元馨是皇長孫的側妃,若是違背了他的心意,在這個時候跑去看望孩子,就算能救下孩子,也會和肖衍鬧僵,她卻不同,這個孩子是她親眼看著出生,親手抱過的,她絕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死于非命……

    肖衍望著歐陽暖,在這一瞬間感到迷惑,他幾乎無法分辨,在歐陽暖漆黑的眼楮里燃燒的是怎樣一種情緒,在他的了解中,歐陽暖絕不是那種多管閑事的人,自己的兒子與她並沒有多大的關聯,她為何要這樣盡心盡力?

    在皇長孫的意識里,他不能理解這樣毫無道理的付出,也不能理解人的感情。有時候,理智和利益是會被人的感情打敗的,他哪里知道,在林元馨纏綿病榻的時候,因為不放心陌生的乳娘,歐陽暖幾乎是在衣不解帶地照顧這個孩子,肖榮盛在她的眼楮里,並不僅僅是皇長孫的兒子這樣簡單的身份,這是一個和她有著密切聯系的孩子,盡管他與她並非血脈相連,可他的安危,卻奇跡般的牽動著她的心,令她作出這樣的決定。而這種事情,在肖衍是難以想象的,所以他毫不懷疑歐陽暖是得過天花的,若是沒有,誰肯冒這樣大的風險呢?

    林元馨卻不相信,她是歐陽暖的表姐,若是她得過天花,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就要拒絕,歐陽暖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指甲用力,幾乎陷入她的手心,林元馨呼吸微窒,看著歐陽暖,只覺得她一對原本清亮的眸子似看不到底的深淵,霧氣氤氳,林元馨的心里,突然之間,就什麼都明白了。

    如今的肖衍,早已不是她期盼的良人,在他面前,她絕不能任性妄為,否則牽連的不僅僅是自身,還有鎮國侯府,真正得意的人,只怕是背後策劃這件事的周芷君。

    對歐陽暖的信任,使她不再懷疑,也不再猶像,林元馨咬住嘴唇,目光逐漸瑩然,卻強忍著淚水︰“暖兒,拜托你了。”

    歐陽暖點點頭,對肖衍道︰“殿下,府上總有出過天花的下人吧,請您找出兩個得力的,跟著我一起去。”

    肖衍沉聲吩咐道︰“沒听見永安郡主的話嗎?還不快去辦!”

    歐陽暖命紅玉回府去,自己乘著馬車,大約兩個時辰就到了京郊別院。看護的守衛攔在門口,呵道︰“這里禁止任何人進入!”

    歐陽暖使一個眼色,跟來的太子府劉管事一巴掌拍了上去,喝道︰“還不快滾開!這是永安郡主!”

    護衛面色一變,捂著臉頰縮在後頭,劉管事因為過去生過天花,臉上留下了一些麻點,平日里就是一副嚴肅的樣子,現在冷著臉更加嚇人︰“太醫呢!”

    很快,一個中年的太醫迎了出來。

    劉管事忙道︰“永安郡主代替皇長孫和側妃來看望小殿下。”

    太醫忙恭恭敬敬向歐陽暖行了一禮,道︰“郡主安好。”

    歐陽暖只點了點頭,徑直跟著王太醫進去。王太醫陪著小心道︰“小殿下年紀太小,我們已經靜心照料了,只是……情形不容樂觀……”說著引了她到一間小房子外,指著里頭道︰“小殿下就在里頭。”

    屋子的門窗上都上了鐵欄,里頭黑  的如牢籠一般,歐陽暖冷聲道︰“不過是個生病的孩子,你們這是干什麼!”

    太醫陪笑道︰“到底是傳染的,本該送到西山去,這已經是法外開恩了,我也只是怕不懂事的下人闖進去,驚擾了小殿下休養。”

    歐陽暖只不作聲,睨了劉管事一眼,劉管事叱道︰“胡說!小殿下身子不好,更需要通風換氣的房間!還不快把門給郡主打開!”

    太醫慌忙道︰“郡主要看就在外頭看罷,這病可是傳染很厲害的,前兩日才剛有個照料的丫頭也病倒了,人都不行了呢!”

    就在這時候,歐陽暖听見肖榮盛虛弱的哭聲,那哭聲仿佛一只無形的手,一下子揪緊了她的心,她厲聲道︰“打開!”

    太醫還在猶豫,劉管事冷聲道︰“郡主可是奉皇長孫的命令來探望小殿下的!”

    太醫一驚,連忙把門打開。

    歐陽暖剛剛踏進去,就聞到一股潮濕的氣味,屋子里就一張搖籃床和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些藥汁。肖榮盛在搖籃里,燒的渾身火燙,全身起滿了一塊塊紅斑,在搖籃里拼命哭著,哭的喉嚨都已經啞了,身邊吐的都是污穢,可憐的讓人不忍目睹,身旁卻一個丫頭都沒有!

    歐陽暖不禁心頭大怒,只問︰“你們是怎麼照料的!”

    太醫面露難色,只道︰“我只是來治病的,這些照顧孩子的事情,實在是……顧不過來。”

    歐陽暖冷笑道︰“所以你就這麼敷衍著了,是不是?”這樣對待一個生病的孩子,分明是想要他的命!這是皇長孫的長子,若是沒有某些人的暗中指使,誰敢這樣對待他!

    歐陽暖強忍住怒氣,道︰“去打盆熱水來。”劉管事臉色都變了,一時也不說話,忙端了水進來。歐陽暖捋起袖子,要親自動手。劉管事“哎喲”了一聲,忙道︰“郡主是貴人,怎麼能做這樣的活,讓奴才來吧。”歐陽暖絲毫不理,一徑自己動手,劉管事頭上不自覺出了冷汗。

    歐陽暖替孩子清理了被褥上的髒物,始終面色冷淡,並沒有發怒的跡象,可是劉管事卻隱隱覺得,事情沒有這樣簡單。所有人都以為小殿下在這里一定會得到很好的照料,可實際上一切卻證明,幕後的人是想要肖榮盛死在這里。只是一個嬰兒而已,竟然也用這樣殘忍的方式,劉管事嘆了口氣,卻不敢多說什麼。

    “你現在就回太醫院去,就告訴太醫令,說太子府用不起你!”歐陽暖冷冷地道。

    用不起?這樣一句話的殺傷力有多大,只怕太子知道了,自己是要掉腦袋的!王太醫第一次開始後悔,不該一時鬼迷心竅,竟然以為這里是傳染區,別人都會避諱不會知道里面發生的事情。其實他也沒有做什麼,只是疏忽照料罷了,將來就算查起來,也完全可以說小殿下是因為年紀太小而治不好,畢竟因為天花死去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誰也不會懷疑的。但是他沒有想到,永安郡主會突然降臨到這里,把他的如意算盤全都打碎了!被郡主親眼看到這里頭的情形,他想要逃脫罪罰那是再也不能夠了,一想到這里,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郡主恕罪!求郡主恕罪啊!求您讓我留下,我一定會將功折罪、將功折罪!”

    歐陽暖知道,這位王太醫是太醫院中唯一有過治愈天花經驗的太醫,要不然也不會被寄予眾望地派到這里來,只可惜有人在背後給了他某種提示,令他想要從中做手腳,歐陽暖冷笑著看著他︰“王太醫,你的性命暫且留著,我也不會趕你走,若是小殿下一切平安,我就當這件事從沒發生過,但若是他有半點閃失,你自己想想會有什麼後果!”

    王太醫猛地一抬頭,看到了歐陽暖清麗面容上竟有一雙森冷的眼楮,頓時嚇得面無人色,叩頭不斷︰“是、是!”

    王太醫是個很高明的大夫,只可惜他開出來的藥並不適合一個嬰兒,一轉眼間肖榮盛就全吐了出來,吃下去的米湯也是如此。幾天下來,一個原本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已是瘦的膈手。最糟糕的是,因為年紀太小,受不住這樣凶猛的病情,他開始咳嗽氣喘,常常一下子就喘不過氣來,眼看就要呼吸停止,好幾次都嚇得歐陽暖魂飛魄散。三天後,孩子又開始腹瀉……被單換了一條又一條。自從歐陽暖來到別院,重新布置了人手,別院里的丫頭媽媽們看到情形不對,也都緊張起來。歐陽暖吩咐他們在空地上架起大鐵鍋,用來煮要消毒的被單和毛巾,然後命人在屋子的各個角落灑石灰水。而歐陽暖本人,則是衣不解帶的守在搖籃邊。可是等到第五天,孩子的情況更壞了,他完全陷入了昏迷。到了這個地步,太醫已經不能不實話實說了︰“我已經盡力了!無奈小殿下年紀太小,病勢又如此凶猛,到了這一步,再開什麼藥,怕也無能為力了……”

    “王太醫,你可知道瀆職是什麼罪名?太子馬上就要登基,這位小殿下就是皇帝唯一的孫子,他的性命若是葬送在你的手上,你要想想後果!”歐陽暖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道,她絕不相信這個孩子這樣短命,當初他差點胎死腹中,可後來不也活下來了嗎?如今這道坎兒只要邁過去,他一定會平安長大!“盛兒,你是個福大命大的孩子,我相信,老天爺沒辦法將你奪走的,是不是?”

    王太醫怔怔的看著歐陽暖,在她這樣堅定的語氣下,整個人又振作了起來︰“好,我重新開藥。”

    十天過去了,每一天都十分危險,但是,到了第十一天,肖榮盛的紅疹終于退下去了。

    王太醫翻開了孩子的襁褓,仔細的檢查,再把了脈,“斑疹退了,燒也退了!”王太醫滿臉喜色,“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呀!郡主說得對,小殿下真是福大命大!”

    歐陽暖聞言,長長松了一口氣,只覺得整個人異常疲憊,心里卻是無限歡喜的。一旁的劉管事問道︰“太子府、大公主府還有鎮國侯府每天都派人來問這里的情形,您是不是先回去?”

    歐陽暖搖了搖頭︰“我和盛兒呆了這麼久,要先沐浴更衣,還要隔離幾天,若是沒有問題,才能去見他們。”

    王太醫也很是贊同︰“是啊,這病很容易傳染,郡主雖然出過天花,啊?”他話說到一半,突然明白過來,“郡主,莫非您從來沒有得過天花?”

    歐陽暖並未言語,只是淡淡看了王太醫一眼,“小殿下還要多久才能回京?”

    “只要不發燒,頂多不過五日就好。只是回去之前先要將一切用具消毒……”王太醫這樣回答。

    歐陽暖點點頭,盛兒能夠平安回京,只怕有些人是要失望得很了。

    五日後,歐陽暖將肖榮盛抱回太子府的時候,林元馨早已站在府門口等候,看到肖榮盛平安回來,她激動的眼圈都紅了,不顧儀態地跑上來,哽咽地抱著孩子親了又親,淚水打濕了他豆腐一般嫩嫩的小臉,她將他牢牢攏在胸前,仿佛世間至寶一般。

    再三確認肖榮盛平安無事後,她將孩子交給旁邊的乳娘,然後上前摟住歐陽暖,淚水滿面,幾乎失態。歐陽暖連忙道︰“表姐,這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嗎?有什麼事,咱們回去再說。”

    林元馨點點頭,攜著她一起回到墨荷齋,剛一坐下,便急聲問道︰“暖兒,听說你進了別院,大哥他們都急壞了,大公主幾次三番要進去探望,卻都被皇長孫攔了下來。還有……老太君那里我們誰都不敢告訴她。”

    歐陽暖點點頭︰“我早已向他們報過平安,不必憂慮。”

    林元馨對她看了半天,才放下心來︰“你若是出了事,我拿什麼去賠給大公主一個女兒,暖兒,你太沖動了。”

    歐陽暖淡淡一笑︰“那種情形下,皇長孫竭力阻止,表姐你當然不能去,我若是也不去,只怕盛兒就沒辦法活著回來了。”

    林元馨面色一變︰“她在別院也動了手腳?”

    “你說的也?這是什麼意思?”歐陽暖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關鍵之處,面色變得梨花一樣白。

    須臾的沉默,林元馨眼中閃現一種可怕的陰霾︰“小竹,把那件小衣拿過來。”

    小竹聞言,迅速去了,很快取來一只木盤,她特地用布捂住口鼻,而盤子上則放著一件素色的小衣,上面繡著一頭憨態可掬的小虎,圖案精致,針腳輕巧細密,看起來是用最好的素錦所制,光滑如璧,十分綿軟。

    歐陽暖的雙目微微凝起︰“這是什麼?”

    林元馨冷笑一聲,遠遠指著那小衣道︰“我懷疑有人對盛兒動了手腳,便仔細查探了一番,最後發現這件小衣上有幾點極淺的乳白斑點,若不細瞧,並不十分瞧得出來。”

    歐陽暖仔細瞧了幾眼,一看之下不覺臉色大變。驚疑不定的看著林元馨,林元馨的聲音緩緩沉痛,帶著十二萬分的恨意︰“這分明是痘漿破裂後沾染的痕跡!她將這種東西送到這里來,是要成心害死我的兒子!”

    此言一出,歐陽暖只覺背脊一片冰涼,她雖然早已懷疑周芷君故意指使太醫怠慢盛兒的病情,卻沒想到,連沾染上天花病毒都是此女所為,盛兒回京不過幾日,她竟然生出這麼惡毒的心思……念及此,歐陽暖不覺寒毛倒豎,人心啊,為何這樣可怕。

    “她已經是正妃了,遲早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要我兒的性命!”

    歐陽暖聞言一愣,太子府的女人太多,嫉妒林元馨得子之人不少,未必只有一個周芷君而已,若是現在兩人鬧起來,一則打草驚蛇,二則會引人坐觀火勢,歐陽暖于是道︰“表姐生下這個孩子本就不容易,如今眼紅的人更多。與其怨憤,表姐還是打起全副精神好好護養盛兒才是。”

    “難不成就這樣放過她!”林元馨咬牙切齒地道。

    歐陽暖生生打斷她,“我知道你心急,但也別錯了主意。這件事情,我已經逼問過王太醫,周芷君從未出面過,自然擔不上她的干系,這件小衣你至今還在手中,其他什麼實在證據都沒找到。即便你告訴殿下,也只會落一個污蔑正妃的罪責。”歐陽暖拉過她的手,推心置腹道︰“表姐需要步步為營,心急是成不了事的。更何況,如今盛兒平安無事,那人只怕心底氣得要死,可是在別院,她卻三番四次派人來問候盛兒,顯出她的雍容大度,關愛有加,可見她心機城府之深。她愈是如此,表姐越是要慢慢籌謀。”

    林元馨沉默听完,點頭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按住自己心底強烈的積郁與沉怒,一字一字清凌凌道︰“我一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她說的是他們,而非是她……這說明,在表姐的心底,連肖衍都恨上了。歐陽暖垂下眼楮,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在最危急的時候,丈夫不在自己的身邊,當心愛的孩子受到了迫害,丈夫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攔,表姐心中強烈的恨意,歐陽暖可以感受得到。

    這時候,她還以為林元馨對肖衍只是怨恨,卻沒想到,這怨恨日積月累,竟然變得十分可怕……

    從墨荷齋出來,歐陽暖順著鵝卵石的小路往外走,小竹剛把她送到花園,便被一個媽媽叫走了。歐陽暖並不在意,太子府她已經很熟悉,不需要別人帶路,只是林元馨不放心,因為紅玉早在半月前就被歐陽暖遣回了歐陽家,這也是怕紅玉染上天花的緣故。

    走過一條甬道,經過一片假石林時,忽然旁邊一個假石洞里伸出一只手迅速地將她拉了進去。

    歐陽暖一個踉蹌摔倒在一個結實的懷抱里,雙眼一時不能適應洞里的黑暗,看不清面前是什麼人。

    “是誰……”可剛發出一點聲音,嘴就被人嚴嚴實實地捂住,緊接著,一道非常熟悉的低沉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

    “別出聲,是我!”

    歐陽暖瞪大了眼楮,此時雙眼已經逐漸適應洞中的黑暗,借著洞口處傳來的光線,她已經看清面前的人正是肖衍。

    他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嘴角含笑,清冷的眼楮閃爍著幽光。見她平靜下來,他慢慢拿開了手,然後順勢將她壓在假石壁上。

    他低下頭,稍稍靠近她,輕聲說︰“你沒事嗎?”

    歐陽暖用力將雙手撐在他的胸口處,努力加大兩人的距離,可奈何肖衍身體高大,如泰山一般,推之不動,而這種掙扎反而換來他更有力的壓制!

    歐陽暖冷冷望著他︰“殿下,你這是什麼意思!”

    肖衍微微一笑,“暖兒,你好像一直對我很冷淡?”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一陣陣地噴在她的耳邊,讓她不由自主起了一陣戰栗。

    “殿下,這里並不是說話的地方,而且,于理不合!”說著,歐陽暖用盡全力推開他一條手臂,拔腿就往外跑,可剛跑開一步,又被他拖了回來,重新壓制在石壁上,這一次,他整個身子都貼緊她,讓她再也無法動彈。

    “暖兒,你可別忘了,外面人來人往的,被人看到的話,名譽盡毀的可是你。”

    歐陽暖咬住嘴唇,眼底是深深的憤怒︰“殿下,您是皇長孫,想要做什麼,沒人敢阻止您!我只是一個力量微薄的女子,可人生不過一死,您力量哪怕通天,也不能控制一個死人,是不是!”

    肖衍冷笑一聲,“我以為你不是那種動不動用死來威脅別人的蠢女人!”

    歐陽暖感到一種強烈的憤怒與屈辱,哪怕是肖天燁,也從未用這種強制的手段來勉強她!而肖衍,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卻半點也不顧及身份和地位,竟然對一個女人做出這種事!在他的眼里,她並不是一個人,而只是一只待宰殺的羔羊,只是一個因為得不到而覺得分外有趣的玩具!

    “歐陽暖,這世上絕對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肖衍的雙手慢慢地抱緊她,嘴唇在她的發鬢之間輕輕流連。

    歐陽暖知道,這種時刻絕對不能呼救,因為沒人會相信她是被強迫的,世上有哪個女人會拒絕高高在上,很快就要登上太子之位的皇長孫呢!她咬緊下唇,拼命地忍受著,可是強烈的屈辱感和憤怒卻讓她的身子一陣陣地顫抖。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懷抱越來越緊,緊到讓她無法動彈,緊到幾乎讓她窒息,她使勁地搖頭躲避,可是就是無法躲開他灼熱的唇。

    “我可是剛剛抱過盛兒的!”她突然道,聲音冷澀。

    “你!”他抬起頭,看著她冷笑著,“你以為我會怕?!”這樣說著,他卻似乎想起了什麼,終究是慢慢松了手,“你畢竟救了我的兒子一命,看在這點的份上,我不強迫你。”

    歐陽暖雙手緊握住拳,極力克制住自己。然後她深吸一口氣,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了石洞,就在她即將離開假山的那一霎那,身後又響起肖衍那冷沉的聲音。

    “歐陽暖,從你拒絕我的那一天起,你就該知道,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從沒有人敢如此對我!你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歐陽暖快步走了出去,頭也不回。

    此時的倉州,戰爭到了膠著的狀態。

    明郡王率領的三十萬軍隊中,只有二十萬是他的直屬部隊,也只有這二十萬,才是真正的精兵,單單是靠著這二十萬軍隊,他與肖天燁的五十萬大軍抗衡了兩個月。

    對于肖天燁,世人有著種種復雜的評價,當時的所有人都以為,他不過是一個只會享樂的公子哥,絕不像他父親一樣是一代梟雄,很快就會被收拾掉,可是後來大家才發現,除了肖重華以外,他是大歷朝中最令人難以揣摩的人。他以冷酷殘忍出名,行事周密、思慮嚴謹,卻常常有那種孤擲一注的瘋狂舉動,他是個優秀的軍事統帥,罕見的具有長遠眼光,為人高傲,但卻常常言而無信,翻臉無情,這樣的人,叫人根本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肖天德逃到倉州,在秦王原先手下一些人的幫助下,接管了其中的兩萬軍隊,隨後他就帶著兩萬人從戰場上逃走了,也因為他的愚蠢舉動,肖天燁的軍隊卻被肖重華的鐵鉗困住了。肖重華的騎兵進展神速,飛插戰場的兩翼,就如兩面鋼鐵城牆,鎖死了肖天燁向南而去的通道。

    哀鴻遍野,在沖鋒的路程上,躺滿了受傷和死亡的士兵。這里戰斗的殘酷遠勝于往日的任何一次戰斗,在無論是圍攻者還是被圍攻者,全都是拼盡全力。越是接近核心的位置,長箭便越是密集,倒下的士兵便越是稠密。

    歐陽爵發現肖天燁的時候,他面色蒼白的從馬上摔下來,毫無抵抗之力,而身旁的副將和護衛們早已不知所蹤。歐陽爵一直記恨著這個曾經要殺自己的男人,便毫不猶豫將他捆了起來,送到肖重華的面前。

    肖重華的長劍架在了肖天燁的脖子上,而肖天燁被發現的原因,是他的心疾再一次發作了,他不得不停下來休息,甚至于剛剛服下藥,呼吸都是亂的。

    肖天燁冷笑地望著他︰“看來肖天德那個蠢貨不只是逃跑了,還被捉住了。”所以連統帥在何處都會暴露給對方,這個大哥,真是蠢到家了。但這也說明,自己的身邊有細作。

    肖重華不知為何,輕輕嘆了口氣,他和肖天燁還是堂兄弟,若是他們生在普通的人家,也不至于刀劍相向。在家國世事變幻的風雲大潮中,皇室子弟的命運是多麼的可悲,即使貴如親王世子,他們的命運也不比隨浪漂浮的一根稻草重多少。

    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毫無意義。

    最終,肖重華只是對著肖天燁慢慢地點頭,他抽出了長劍︰“抱歉!”

    話未落,長劍在空中刮過了一道閃電般的弧線劈向肖天燁。

    “噌”的一聲脆響,肖重華已將劍回鞘。綁著肖天燁的繩子寸寸斷裂,紛紛落地。

    他淡淡地道︰“你走吧。”

    肖天燁冷冷望著肖重華,剛才他揮劍的過程中,肖天燁的眼楮根本沒眨,春水般的眸子里沒有絲毫畏懼。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道︰“私放叛逆,明郡王可真是膽大妄為!放過我,這場仗還要打半年,肖重華,你可要想清楚!”

    肖重華並不回答,反而慢慢道︰“歐陽爵,這個人曾經救過你姐姐,明白嗎?”

    歐陽爵看著眼前的肖天燁,眼楮里閃現過一絲復雜,他突然明白,肖重華為什麼要放過這個人,他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殿下,我什麼都沒看到。”

    肖重華將長劍丟給肖天燁︰“若是你落在別人手上,我不會再放了你。你從俘虜里面挑一些人出來充當護衛,我再給你分一些馬。”

    肖天燁揚眉冷笑︰“不需要。”他站起身,額頭上滿是冷汗,右手緊緊捂住左胸,神情痛苦的仿佛馬上就要倒下去,可他還是牢牢撐住了自己的身體,慢慢向後走了幾步,突然回頭道,“告訴她,欠我的,要她自己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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