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高門嫡女

三言兩語定終身

類別︰恐怖靈異 作者︰秦簡 本章︰三言兩語定終身

    【】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重生之高門嫡女 (ie)”查找!

    宮中夜宴。

    月華如水,明紗宮燈高照,皇宮里麗影翩躚,暗香浮動。

    徐貴妃含笑坐在皇後身側不遠處,她打扮得異常雍容嫵媚,妝容精致,艷光四射,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得多。

    宴已過半,皇帝才姍姍來遲,眾人大感意外,可在看到他身旁嬌俏美人玉妃的時候,臉色不約而同地微微變了。

    玉妃身穿桃紅春裳,衣領上繡著淺色的繁花茂葉,領口處微微露出一截素紗娟衣,這身服色原本十分的艷麗,然而她的妝容卻很是簡單,僅僅是一副淚滴形耳環,一串紅瑪瑙手串,然而從她進來開始,所有人只覺得燈火黯淡,滿園花容失色,足可見她容貌的出眾。

    皇帝微微笑著,目視她走過去向皇後行禮。趙皇後寬容地笑笑,眼楮里並無一絲嫉妒,現在她已經有了太子、燕王和周王三個兒子,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對這些年輕美貌的妃子已經釋然了。可是旁邊的徐貴妃,卻側首向玉妃看過來,笑意飄忽,目光幽深。

    筵前歌舞開始,殿內的氣氛比之前更莊重,卻更見暗潮涌起。皇帝當著所有人的面,讓玉妃坐在御座之側,二人不時相顧笑語。在座的妃子看在眼楮,妒恨無奈,偏偏皇後自顧自地去和大公主說話,像是絲毫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場景。

    徐貴妃暗自咬碎了銀牙,眸子慢慢變冷,過了片刻,她才不動聲色地笑道︰“玉妃擅長音律,一手琵琶曲榮冠天下,不知可否當眾奏一曲,聊以助興。”她此言,不過是不想看到皇帝和玉妃旁若無人罷了。

    眾人紛紛掩住唇邊的笑容,徐貴妃雖頗得寵愛,卻生性善妒,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她怎麼能容忍這樣的景象呢?

    玉妃聞言,下顎輕輕地抬起,目光柔情似水地望著皇帝,一張俏生生的粉面帶上了一絲暈紅,她十分懂得什麼時候應當表現出謙卑和怯意,這令她在宮中的寵愛長達三年不衰。于是便有很多人說,她會成為第二個徐貴妃。可是玉妃心中很清楚,她不能,因為徐貴妃有秦王和晉王兩個兒子,而自己……卻沒有子嗣。而且,一直陪伴在皇帝身邊的她深深知道,肖方智一身的英武之氣卻掩飾不住他內心深處的疲倦與頹敗,這個男人,已經老了,或許……已經不再具備令她孕育子嗣的能力。所以,她要在自己有限的能力範圍內,為家族謀取更多的利益。

    皇帝微笑著對她點了點頭,玉妃于是不再謙辭,落落大方命宮人取了琴來,端坐到琴幾前。眾人只覺琴聲忽起,樂聲如絲,動听婉轉,如泣如訴,令人心弦不由自主微微顫動。

    一曲既了,殿中是一片長久的沉默。

    大公主率先拍了拍手,笑道︰“果真好琴。”她的目光落在玉妃身上,心道此女的琴技,與歐陽暖幾乎不相上下,然而暖兒的琴聲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寂寞,玉妃的琴,卻是芝蘭玉樹,燦燦風華,一派和樂氣象,這說明,她非常懂得揣摩皇帝的心思。

    皇後點頭,面上微微露出贊許道︰“的確如此,玉妃的琴技無人能及,只是她過于謙遜,很少在眾人面前顯露,今天我們是跟著聖上沾光,才飽了耳福啊。”

    徐貴妃看著自己被金鳳花染得艷麗奪目的指甲,適當地掩住了眸子里的冷芒,嘴角卻淡淡露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皇後娘娘過獎了。”玉妃得體的回禮、應答,始終帶著和煦的笑容,像是絲毫也感覺不到身邊妃嬪們露出的嫉恨眼神。

    宴席上,眾位妃子對玉妃多有壓制與諷刺,趙皇後卻對這些毫不在意,微笑著與大公主繼續說話,一直到宴會結束,皇帝帶著玉妃離去,大公主才站起來,看了一眼仍舊坐在座位上的徐貴妃,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宴會結束後,皇帝獨自來到偏殿,太子正在那里等著他,並且向他稟報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听完後,皇帝憤怒已極,他將牙齒咬得咯咯響,蒼老的臉在那一瞬間變得無比嚴厲,他只覺得秦王的舉動已經越來越不像話了,身為臣子,對太子沒有一絲一毫的尊重,只懂得爭權奪位、結黨營私,現在甚至還縱容臣屬貪墨了敵軍的物資!秦王的所作所為、一舉一動都令皇帝失望。他恨不得將秦王立刻宣進宮狠狠懲罰一頓,然而當他看著太子蒼白孱弱的臉,最終壓制住了這樣的憤怒,他只是淡淡地問道︰“有證據嗎?”

    “當年知情的人都被殺人滅口,唯獨留下一個活口,他可以作為人證,他的手中還有一本賬冊……”太子正要說下去,皇帝卻疲倦地揮了揮手,“不必說了,你說的一切,朕都知道了。”

    “父皇……”太子的臉有著一種隱隱的希冀。

    他的希望不說出來,皇帝也知道,他是希望借由這個機會,讓自己狠狠懲罰秦王,最起碼,殺了林文淵!

    皇帝注視著太子閃爍著希望的眼楮,臉上的憤怒慢慢消失了,他還活著,他的兒子們在皇位繼承權的爭奪上卻已經是殘酷激烈,你死我活!這讓他感到了一種由衷的憤怒和羞辱。他知道,將來太子和秦王為了爭奪皇帝的寶座,極可能進行一場血腥的殺戮。盡管他自己也是在殺了親兄弟之後才登上王位的,但他仍舊在竭力維持他們之間的平衡,因為他知道,這樣的平衡,對自己來說,意味著效忠與安全。所以他的臉上反而露出一絲笑容︰“一個人證和一本賬冊根本說明不了什麼,人證可以偽造,賬冊同樣可以,太子,你不該這樣輕信別人,更不該隨便懷疑你的弟弟。”

    太子的臉,在這一瞬間變得雪白,口中訥訥不能言,他知道自己該退出去,可是這好不容易得到的證據讓他不願意就這樣輕易地放過秦王,所以他大聲地道︰“父皇,當初的事情並不是無跡可尋,兒臣相信一定不只是林文淵,沒有主帥的支持,他怎麼敢……”

    “太子!”皇帝疾言厲色地喝止了他,太子住了口,眼楮里充滿驚懼。

    皇帝在心里嘆了口氣,若論起剛毅,太子不及秦王,若論起智慧,太子不及燕王,可他是自己的嫡長子,更重要的是,他還有一個聰明智慧的兒子,想到這里,皇帝嘆了口氣,表情恢復平靜︰“你下去吧。”

    太子無奈地退了出去,他從皇帝冷漠的表情意識到,所有人都緊緊盯著大殿里那張閃著奪目光彩的龍椅,卻忘記了他們的父皇還精神振奮地活著,他盡管憂慮疲憊,卻並沒有迅速衰老,歲月給他添加的最多的東西,是多疑,這種多疑,讓他根本不肯信任任何人,尤其是自己這個太子。

    送走了太子,皇帝感到疲憊,在這樣的時候他總是會想起玉妃,所以很快,玉妃被召了過來。

    玉妃確實很得寵,皇帝甚至容許她在適當的時候出入御書房,曹玉知道,自己的年輕、知禮,甚至不知不覺之中流露出的那種帶著孩子氣的稚嫩和天真,在皇帝的眼楮里,都是很可愛的。而她,也知道什麼樣的情景下,自己要以什麼樣的面貌出現。她一踏進去,便看見皇帝獨自一人對著一盤昆山美玉制作的棋盤,默默沉思。

    皇帝撫弄著手中的棋子,面上露出難色,眼看自己的期盼已成困獸之爭,手中的棋子當真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思來想去,不禁惱怒,“真是豈有此理!”他把棋子往棋匣里一擲,顯然心情極為不佳。

    玉妃知道他心情很差,稍微想了想,便從旁邊的內監手中接過三絲炖燕窩,親自捧到皇帝面前。皇帝抬起頭,微微詫異,她微笑著道︰“剛才在宴會上,陛下都沒有動筷子。”

    皇帝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眉頭也舒展了許多︰“你真是細心。”說完,他就著玉妃的手嘗了一口,點頭道,“朕自己都沒有留意到,你卻放在了心里。”

    玉妃微微一笑,溫順和婉地道︰“陛下的心思在萬民福祉里,在治國之道里,卻唯獨不在您自己身上,您時時委屈了自己,卻不知道臣妾是怎樣為您掛心……”

    皇帝的笑容更深了些,輕輕伸出手,攬住玉妃的縴腰,欣慰的道︰“朕知道你貼心。”

    玉妃容色婉轉,笑容嫵媚地道︰“能夠陪伴在陛下身邊,是臣妾的福分。”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之前母親進宮的那一幕,在屏退了宮人之後,曹夫人湊到她耳邊,交代道︰“趁著陛下寵愛你,你要為你的弟弟謀一門好婚事……”

    曹夫人的意思是,希望曹玉尋個合適的時機向皇帝進言,請他親自為曹榮賜婚,以公卿之女許之。

    公卿之女……父母和弟弟還真敢想,曹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不過是憑借了自己得寵才得上青雲,所謂的國丈、國舅也不過是戲稱,這世上誰才是真正的國丈,只有皇後的父親才有這樣的殊榮。可自己的家人,卻將這一切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當然,曹玉很清楚地知道,曹家無異于是新貴,然而在傳統的世家中卻只是被人瞧不起的暴發戶。用與公侯之間的聯姻來鞏固地位,于曹家大為助益,對自己也很有幫助。可是,曹家這樣的地位,要娶公卿之女,恐怕很難。

    所以,她從來也不敢向皇帝提起這樣荒謬的言語,生怕因此招來禍患。可是,弟弟曹榮卻親自進了宮,將一件事情告訴了她,這才讓她對此事微微有了些把握。

    她輕柔細語之中,將自己的請求說了出來。

    “你弟弟?”皇帝將燕窩突然擱在了桌邊,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審視。

    玉妃的心中十分警惕,臉上的笑容卻很和煦︰“是臣妾的弟弟曹榮,陛下上次還見過的。”

    皇帝淡淡地問道︰“他為何突然求娶兵部尚書之女?”

    玉妃知道,如果自己讓皇帝覺得曹家是看中了林文淵背後的鎮國候府,他一定會生出不好的想法,所以她微微笑著,不動聲色地敘說著曹榮無意之中見到林元柔,又是怎樣被她的風姿所迷惑,兩人又是如何的一見鐘情。青年貴族男女私相授受,原本是不被容許的,可是深知皇帝性格的玉妃知道,說這樣的話反而更容易獲得諒解。

    皇帝沉默了很久,盯著玉妃一言不發,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棋盤上,半晌,只微微一笑︰“你是說,他們是彼此有情?”沒等到她開口回答,他的面上已經帶了一絲嘲諷︰“一個兵部尚書的千金,會隨便與一名男子產生情愫?你怎麼會相信這樣荒謬的話?”

    玉妃的臉上露出一絲惶恐︰“臣妾原本也是不信的,只是臣妾那愚鈍的弟弟竟然拿出一雙繡鞋來……說是定情信物,由不得臣妾不信。”

    “玉兒啊。”皇帝聞言,並沒有抬頭看她,只是嘆息。長久默然,終于輕聲道︰“朕和你說過,朕活著一天,你們曹家就會有一天的風光,便是朕百年之後,也會為你作出妥當的安排,你不必這樣心急。”

    顯然,皇帝並不相信自己的說辭,很快懷疑到了利益之上。玉妃一怔,心頭一熱,頓時幾分委屈,卻也無從分辨,因為她又何嘗沒有此心!只是當著皇帝的面,這是決計不能承認的!

    “您誤解了。臣妾並非為了曹家,只不過想成全弟弟的一片痴心罷了。”玉妃的淚水慢慢流下來,緩慢地流淌過美麗的臉頰,滿臉的愧疚與驚惶,“臣妾亦有自知之明,曹家很是微末,林小姐卻是出身公侯之家,雖非鎮國侯的女兒,卻也是高不可攀,臣妾原本心中一直惴惴,不敢向陛下請求,可實在抵不過弟弟的哀求,如今這番請求,實在憐憫他的一片真心……”一言至此,她跪倒在地,低頭道,“原先只是想,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家世再好也比不過兩情相悅,如臣妾這樣陪伴在陛下身邊,便是身為女子最大的福氣了,沒想到陛下誤會……”說到這里,她的語聲微帶苦澀,“臣妾惶恐,讓皇上為難了。”

    皇帝一愣,臉上的笑容反而更柔和了些,上前扶住她,低聲道︰“起來吧,你不必想太多,朕沒有別的意思。”然後,他沉吟片刻,又道︰“這事朕放在心里,尚需考慮一二。”

    玉妃心中一喜,臉上卻不敢流露出來,小心翼翼地道︰“臣妾謝過陛下。”

    皇帝笑道︰“好了,不提這些事情,來陪朕下棋吧。”他往棋盤上一指,笑道︰“朕要考考你,你看下一步該如何?”

    玉妃向棋盤上迅速掠了一眼,道︰“陛下運籌帷幄,臣妾豈敢妄言。”

    皇帝微微一笑,道︰“無妨,你且下來。”

    玉妃反復看了看,最終抬起手,輕輕拈起一子,就落在棋盤一處,皇帝一怔,而後突然大笑道︰“好!好!愛妃這一子走得甚妙啊!”

    玉妃這一顆棋子下去,原本被圍困的棋局頓時解了圍,呈雲開月明之勢。

    玉妃謙卑地笑︰“陛下別笑話臣妾了,不過是無心為之。”

    “難怪人家說,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愛妃這一次的無心之棋,倒讓朕的心中豁然開朗。”皇帝的笑聲越發洪亮,玉妃微笑地看著他,臉上還是一派平靜,眼楮里卻流露出疑惑。

    不過是無意中的一手棋,就能讓皇帝這樣高興嗎……

    明遠堂。

    林元柔將那晚發生的一切告訴了蔣氏,哭訴道︰“娘,你要為我做主……”

    “你們下去。”蔣氏揮手屏退眾人,林元柔臉上哭的更傷心,又道︰“娘,她欺負我,不就是欺負您嗎?您想想看,她現在是老太君跟前的紅人,比我們這些正經孫女還要金貴些,如今府里頭的下人哪個不說她端莊溫柔、大家風範,誰心里還有我這個大小姐?”

    “不過是寄人籬下,還能翻出天去?”蔣氏笑道,“你也太多慮了。”

    林元柔哼了一聲︰“娘,可不是女兒說她不好,她昨晚說爹爹是庶子,為什麼要死賴在鎮國侯府不走,為什麼不分府單過,還說咱們就是覬覦鎮國侯的位子,罵咱們才是真正不受歡迎的人!”她壓低幽怨的聲音,“我只是氣不過,歐陽暖羞辱我就罷了,為什麼還要羞辱爹娘?”

    蔣氏眉頭皺緊,臉上終于露出一層薄怒︰“她當真這麼說?”

    林元柔目光一轉,肯定地道,“女兒絕對不敢胡說,當時兩個丫頭都在,她們也都親耳听見了。娘,我知道您不屑與她為難,但她如今可是得寸進尺地爬到咱們頭上來了,如今長房得勢,指不定她有多麼得意,娘,這種人可不能任由她這樣猖狂啊!”

    蔣氏冷然道︰“你要我現在就動手?”

    林元柔不置可否,只是接著道︰“娘,歐陽暖口出狂言這件事咱們暫且不論,她正是年輕貌美,老太君又那麼偏愛,只怕將來還不等我嫁給秦王世子,她反倒攀上高枝了……”

    蔣氏臉上一愣,口中不由自主冷笑道︰“她想得倒美。”

    “女兒知道如今說這些太早了些,只是。”林元柔嘆了口氣,“她生得妖嬈,又工于心計,只要林元馨嫁給了皇長孫,她再跟著沾些光,不愁嫁不得親王世子……”她看了一眼蔣氏的神色,又狠了狠心,面上作出忐忑的模樣道,“其實女兒還有一句話沒敢告訴娘,歐陽暖她昨天還說,娘你是內閣家的女兒沒錯,卻也不過是個……”她說到一半,不再往下說了。

    蔣氏心中一動,立刻問道︰“是個什麼?”

    林元柔忙接著道︰“娘,她說……您不過是個庶女!”

    蔣氏的神色一下子大變,站起來惡狠狠道︰“她竟敢這樣說!”

    林元柔點點頭,似乎十分惶惑︰“她還說,爹是個庶出的,娘你也是,我這樣的身份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就說到這里,蔣氏猛地將桌子上的一整套瓷杯全部摔在了地上,嘩啦一下變得粉碎,“這丫頭太無禮了!”蔣氏怒聲道,高傲的眉眼終于忍不住流露出憤恨的神情。

    在她而言,人生最大的隱痛就是庶出,偏偏又嫁了個庶子!歐陽暖簡直是欺人太甚!暴怒之下,她已經顧不得去看林元柔嘴角的冷笑,只來回在屋子里踱著步子。

    林元柔再接再厲地道︰“她心眼毒辣也就罷了,偏偏還有眾多人替她出頭。娘你想想看,林之染對她簡直是千依百順,林元馨也是三天兩頭往夢雨樓跑,簡直像是著了魔一樣,如果任由這種情形發展下去,咱們還有立足之地嗎?”她這一番話說的似是而非,真真假假,明明邏輯上很有問題,然而蔣氏卻深信不疑。

    “我想她歐陽家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反倒在老太君跟前裝乖?原來是個暗藏禍心的主!”蔣氏雪白的牙齒咬著嘴唇,眉梢已露狠色。

    林元柔道︰“娘,歐陽暖不僅有禍心,性子還極為狡猾,有她在府里一日,咱們要千萬小心。”

    蔣氏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就在這時候,林文淵突然怒氣沖沖地從外面走進來。

    蔣氏皺皺眉頭,示意林元柔不要再說了,很快換了一副笑臉迎上去道︰“老爺,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林文淵卻不理她,兀自去桌子前面坐下,猛的看見地上一地的碎瓷片,臉色更加陰沉,厲聲道︰“這是干什麼!”

    蔣氏看了一眼,笑道︰“只是柔兒說錯了話,我心中不快,才……”

    林文淵充滿怒意地瞪了林元柔一眼,那目光似有無限怨毒,林元柔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惹怒了對方。

    蔣氏看情形不對,臉上的神色刻意放緩,語氣也十分溫柔,軟聲說︰“你今天是怎麼了,女兒又沒有得罪你,怎麼眉毛不是眉毛眼楮不是眼楮的……”

    “怎麼了?!哼!”林文淵的目光幽冷,猛地盯著林元柔,那目光極為可怕,“有人來向你的好女兒提親了!”

    “好哇!秦王這麼快就提親呀!”蔣氏剛要高興,突然想到了一點,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可是……世子的婚事,不是要等陛下賜婚嗎?”

    “是曹家!”

    “哪個曹家?”

    “曹榮!當今聖上寵愛的玉妃的弟弟!”林文淵的這一句話,幾乎是從牙齒里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

    “這怎麼可能!”林元柔驚呼一聲,曹家怎麼可能來向自己提親?!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我還當是怎麼了,原來是為這件事,老爺何必動怒,這樣的跳梁小丑,怎麼配得上咱們柔兒,您找理由回絕就是了,還怕找不到借口麼……”蔣氏的眉頭舒展開來,帶著笑意道。

    “說得容易,總要再三思慮,權衡利弊……”

    蔣氏瞪大了眼楮盯住丈夫,她記得清清楚楚,不久前丈夫還對自己嘲笑那曹家不過是仗著裙帶關系才會青雲直上,十分叫人瞧不起,怎麼今天口氣卻變了。

    “您這是怎麼了?”

    “曹家畢竟後面有玉妃撐腰,我們要拒絕,總得有個像樣的借口。”

    “這有何難,八字不合,齊大非偶,多的是法子。”林元柔突然幽幽地說了一句。

    蔣氏臉上滿是笑容,但眼楮已經不笑了︰“父母議論婚事,哪兒有你女孩家說話的地方!還不退下!”

    林元柔看了一眼父親陰沉的臉色,行了禮後乖乖出去了。

    “沒那麼容易,曹榮雖蠢,他爹卻不是蠢人,若沒有把握,他根本不會開這個口,我只怕是……他們還有後話。”

    蔣氏不笑了,認真地道︰“那老爺快去請秦王,盡快向陛下提世子的婚事吧!”

    “當真是婦人之見,目光短淺!”林文淵拂袖而起︰“你當我不知道嗎!只是秦王殿下近日連連受到陛下斥責,卻又不明緣由,他這個時候怎麼會去觸霉頭!唉,都是你這女兒不好,沒事出去亂跑,叫這樣的登徒子看到,簡直是傷風敗俗!”林文淵並不知道,林元柔的繡鞋已經落在了曹榮的手中,他若是知曉,只怕更要氣死。

    “這能怪柔兒嗎?許是上一回大公主的賞花宴,去了不少人,被那人看到了也不一定。”蔣氏的細眉皺了起來︰“秦王不行,也可以讓別人開口向陛下提起。徐貴妃是秦王的親生母親,不如請她開口……”

    “不妥,不妥。”林文淵背著手,站在那里連連搖頭。

    “有什麼不妥!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若是你不早點下定決心,陛下起了旁的心思,這世子妃可就落不到咱們女兒頭上了!”

    林文淵的眼楮里剎那間閃過一道光亮,又很快消失,仍在緩緩地搖頭。蔣氏生氣得直跳起來,用低沉的語調急促地說︰“你裝什麼啞巴!明明心里什麼都明白,就是不肯講,還要逼著我講……咱們大房和二房之間勢如水火,那老太君盡力維持你大哥的性命,又談何容易?你的才能早為皇上認可,欠缺的只是親王的支持了。把柔兒嫁過去,從今往後就能得到秦王的鼎力支持,你還會在兵部尚書的位置上做一輩子嗎……”

    林文淵看著蔣氏,精明的眼楮里卻是閃爍不定,他在猶豫,這個時機開口,是不是最好的,“再等等吧!再等等看!”

    蔣氏立刻壓不住火氣,一手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又突然坐回椅子上,冷冷地說︰“隨你吧!如今連你那個外甥女都嘲笑到咱們頭上來了,說你我都是庶出的,柔兒也高貴不到哪里去!哼!你還要讓人家看多久的笑話!你還要我們母女承受多少的羞辱!沒用的男人,早知如此,我嫁豬嫁狗也不會嫁給你!”

    林文淵猛地一轉身,一雙眼楮氣的血一樣紅,突然狂怒地沖到蔣氏跟前,一把揪住她繡著金梅的前襟,掄開巴掌,“啪”地抽了她一耳光。

    蔣氏一下子驚呆了,她雖然是庶女,嫡母卻沒有親生女兒,便將她養在膝下,從小懂事以來,也沒人敢動她一手指頭!

    她登時就要大怒起來,可是只對林文淵看了一眼,便愣了。林文淵的臉上充滿了憤恨,那庶子兩個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神經,他的面孔被這種憤怒刺激的幾乎變了形,大口大口地喘氣,全身在微微發顫。

    霎那間,蔣氏的怒火一下子平復了下來,她慢慢走到丈夫面前,輕輕地拉了拉丈夫的衣襟,小聲叫道︰“文淵,對不起,是我錯了……”

    林文淵看著她,目光冷凝,卻一個字也不說。

    蔣氏哭泣︰“這都是被歐陽暖那個賤人氣的,她嘲笑咱們的親生女兒,欺負她羞辱她,我是心里難受啊!”

    “歐陽暖!歐陽暖!她竟敢說出這樣的話!”林文淵的身體慢慢平靜,臉色卻變得更加蒼白,陰沉的眼楮里頭似乎有一團火焰在燃燒,“你瞧著吧,很快我就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蔣氏猛地抬頭,驚駭地看著林文淵……

    對于鎮國侯林文龍,歐陽暖早已沒有太多的印象,她只記得,他性情十分溫和,行事卻和老侯爺一樣剛正不阿,很小的時候總是喜歡將她抱在懷中,教她看字帖,對她的疼愛幾乎超過了親生女兒林元馨。她知道,其中多少有些移情的作用,然而直到她傷重,也沒有能再見到他,足以見得,他真的病得很重。然而,六月十四是鎮國侯的壽宴,他必須出席。這不只是為了鎮國侯府的聲譽,也是為了震懾住在不知名的深處涌動的暗流。

    六月十二,鎮國候府從宮中請來了一位太醫。這一次,老太君帶了歐陽暖一起去了靜心閣。

    靜心閣是林文龍養病的地方,歐陽暖扶了老太君一步步行來,卻不知靜心閣里面是這樣的幽深,她們通過層層的門才到了內室,剛一入內,就聞見一絲一絲揮之不去的藥香,沉沉緲緲似一縷嘆息,無端令人心境轉冷。

    沈氏迎上來,突然看見歐陽暖,目光微微閃動,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她嘆息一聲,終究沒有說什麼。歐陽暖對沈氏的遲疑視若不見,只低聲請了安,便和林元馨站到了一起去等候著。

    最後一層煙羅紗帳後面,燭光轉柔,映出一個朦朧人影,太醫正隔了帷幔為林文龍診脈,一面細問病情。

    太醫將林文龍的病情與起居向婢女們一一問清楚,又拿了以往的藥方子來看,出來時候卻是面色凝重,良久未發一語。

    林元馨在旁看得心驚,沈氏皺起眉頭,老太君卻懨懨地閉起眼,仿佛全不在意,這一切,讓歐陽暖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沈氏快步走上去,歐陽暖只听見她身上環佩之聲凌亂搖曳,心中不免嘆息,關心則亂,大舅母完全不顧素日儀態,可見她是整個心思都放在了舅舅的身上,只听到沈氏語聲急切︰“李太醫,如今怎樣,你且照實說!”

    李太醫的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這……侯爺依賴藥石過久,尋常藥已對他的病癥無效,我只能開幾服溫中補養的方子,然而他身體虛損,恐再難抵受,一旦肺腑俱損……”太醫額上不由自主冒出豆大汗珠,不敢將凶言出口。

    “究竟還能熬得多久?”寂靜的屋子里,突然听到老太君這樣一句話,听來不由得令人觸目驚心。

    沈氏顧不得避忌,再三追問︰“請您直言吧。”

    太醫惶然道︰“少則三月,多則一載。”

    眾人心中雖有準備,仍是如遭雷擊。

    只有老太君,長長嘆一聲氣,語聲喑啞地緩緩追問︰“沒有別的法子嗎?”

    “這……”李太醫再三沉思,終究是搖了搖頭。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歐陽暖一言不發,暗影遮蔽了臉上的神色,使得她此刻靜謐得仿佛一尊黑暗中的玉像,她算計得了人心,卻算不了天命,這一切和前生一樣,終究不能避免大舅舅的早逝……

    天上似有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叫她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刻,林元馨握住了歐陽暖的手,緊緊地,像是要將她的手死死嵌入掌中,歐陽暖看向她,只見她對著自己勉強一笑,眼中卻有淚水滾落。歐陽暖別過臉,一時間手足冰涼,遍體都似冰刀在割,痛入骨髓,卻流不出一滴血,再不忍看那淒楚笑容。親人的生離死別,足以痛入骨髓,林元馨這樣的笑容,笑得令她揪心地難受。

    青衣的婢女走出來,面容肅穆︰“老太君,夫人,侯爺請你們進去。”

    老太君對著沈氏點了點頭,沈氏急忙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匆匆整理了一下微微亂了的鬢角,這才和眾人一起進去。

    簾幕被輕輕掛起,歐陽暖終于見到了臥床不起的林文龍。他靜靜倚在靠枕上,並不似她以為的那樣奄奄一息,反倒有些笑容,只是臉色蒼白如紙。他的目光在他們的臉上一一望過去,竟然先對著歐陽暖招了招手︰“你是暖兒吧。”

    歐陽暖站在原地,竟然忘記了自己應該走過去,林元馨輕輕放了手︰“暖兒,我爹在叫你。”

    歐陽暖一怔,不知為什麼,走過去的時候雙腿有些發軟,林文龍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明亮,像是即將熄滅的星火最後的燦爛,然後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臉上的笑容很平和︰“你和清兒長得真像啊。”

    這樣的一句話,讓沈氏不由自主看了老太君一眼,夫君與小姑是嫡親兄妹,自小感情極為要好,老太君在這個時候讓歐陽暖來見林文龍,是想要安慰他麼……

    林文龍的這雙手很修長,指尖有微微的薄繭,想來也曾握過筆執過劍,此刻卻消瘦如削,蒼白肌膚底下隱現血脈。歐陽暖握住他的手,只覺得他的手冰涼冰涼的,而且軟綿綿的沒一點力氣。

    林文龍目光流露出一絲哀傷……良久,終于顫聲開口︰“可憐的孩子。”

    歐陽暖听他提起母親的名字,又說自己可憐,有一股熱流驟然涌上,眼底喉間盡是澀痛,她狠狠咬唇,苦咸滋味漫進唇間,竟不知何時落下了淚。看見林文龍,不由自主便想起林婉清,第一聲哽咽之後,再不能自已,諸般隱忍都成了枉然。

    “舅舅……”歐陽暖的聲音支離破碎,夾纏了哽咽,浸透了淚水,字字句句都是淒楚,听著竟不真切。

    一直默默站在最後的林之染心頭一跳,眼里心里,只是她的淚顏,她竟如此悲傷嗎?林之染走上去,想要扶起她,然而歐陽暖陡然一驚,拂去了他的手。此刻,她的聰慧、淡定、驕傲盡化泡影,她驚慌失措,在林文龍悲憫的眼神之中顯出狼狽原形,也不過是個低微的弱小女孩。

    林文龍笑了一笑,猝然緊抿了唇,胸膛劇烈起伏,將一陣嗆咳極力隱忍下去,然後,他勉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如同在撫摸一個哭泣的孩子,“不要哭。”他只說這麼一句,林元馨卻一下子撲倒床邊,緊緊拉住林文龍的袖子︰“爹爹。”她的眼淚,比歐陽暖的還要肆意,仿佛要將一切悲傷都哭出來。

    “一個都不許哭!”就在這時候,所有人只听見老太君的聲音冷冷的響起,歐陽暖陡然一驚,下意識地轉過頭,怔怔看著老太君。

    “像什麼樣子!都把眼淚擦干淨!”老太君的眼神黑沉沉的,帶著一種令人心驚的嚴厲。

    這是第一次,外祖母對自己這樣嚴厲,歐陽暖明白,因為自己失態了。身為一個名門閨秀,哪怕是泰山崩于面前,也不可以放聲大哭,這不僅僅關系到儀態,更是世家女子的氣度與驕傲。

    她默默擦干了眼淚,拉著林元馨站到一邊去,林元馨的眼淚還在流著,卻已經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之染,你過來。”林文龍的眼神很眷戀的在歐陽暖和林元馨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後停留在林之染的身上,輕聲說道。

    沈氏的眼淚還留在眼楮里,不敢落下來,老太君卻已經命令所有人都退出去,讓他們父子說話。

    走出內室的時候,歐陽暖隱約听見林之染說著“太子”、“燕王”、“林文龍”雲雲……恍惚似芒刺入耳,她微微定了定神,快步走了出去。

    說完了該說的話,林文龍突然問道︰“你的婚約呢?”

    林之染凝神看著他,臉容上浮現了一絲抵觸,極其輕微。

    “我這一生,沒能擔負起自己的責任。”林文龍微笑地說,林之染的面孔刷的白了,神色逐漸哀戚,只覺得父親的話如同一把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膛,分明覺出骨肉劈裂,血霧噴濺。林文龍卻恍若未覺,只是微笑著說下去︰“答應我,你會做到。”

    林之染遲遲沒有回答。

    林文龍突然定定看著他,目光變得越發嚴厲,猶如藏了幾十年的利刃陡然出鞘,照人雙目,在那一瞬間,林之染的頭輕輕低落下去,他並非攝于父親的威勢,而是他深深知道,眼前這個人,已經時日無多了。

    “是。”他听見自己這樣回答,然而聲音冰涼,卻渾然不似從自己的喉嚨之中發出來的。

    (www.101novel.com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重生之高門嫡女》,方便以後閱讀重生之高門嫡女三言兩語定終身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重生之高門嫡女三言兩語定終身並對重生之高門嫡女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