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晨出了門,心里的百感交集才盡然表現出來。
三年了,她終于醒了,比他預期的整整早了九個月。
自己苦苦期盼了不到三年的時間,如今終于等到了這一天,他心里似乎有一種無法抑制的激動,
但隱約間,這份來之不易的驚喜中,還是夾帶著幾分失落。
他明明早就料到蕭姍會將他忘記,但當這一事實真的呈現在他的面前,還是免不了難過失落。
兩年零三個月,距離他將蕭姍從懸崖邊救起,已經兩年多了。
是的,她拋下他,自己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了兩年多。
那時蕭姍決絕地往下一跳,整個人消失在懸崖邊上,夜凌晨嚇壞了,想都沒想就跟著跳了下去。
峭壁上凸出的嶙峋怪石將他的後背盡數劃破,他抱住蕭姍時,她已經陷入重度的昏迷。幸而崖壁上多藤蔓,他努力調整身體,狠狠地抓住一根粗壯的樹藤,才使得落地之時免了粉身碎骨的結果。
當日,幸虧十一發現情況不對之後,跟了出來,及時發現他和蕭姍墜崖一事,忙帶人到了崖底尋找,夜凌晨和蕭姍才得以獲救。
夜凌晨覺得,就算是蕭姍醒了過來,先前的那種絕望,痛苦,依舊會伴隨著她,她的日子依舊會苦不堪言。
她一心求死,就算是醒過來,說不定還會再做傻事,他能救她一次,卻不敢保證就救她三次四次,幾經思索之下,他便去了長生閣,求到了忘憂草。
忘憂忘憂,雖說只是幫人忘記憂愁,但是一個人的記憶中,往往都是悲歡喜樂交織,苦盡甘來,樂極生悲,甜中生苦,苦中有甜,交叉縱橫,人心中的憂愁根本不是能單單摘出來的。
要想忘憂,只能將前事都盡數忘記。
夜凌晨考慮良久,雖覺得于心不忍,他也不想剝奪他們二人曾經的記憶,但這個時候,于他來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過蕭姍的性命重要。
他只要她活著。
必須活。
這幾年之內,夜凌晨已經從殿下變成了陛下,兩年零三個月之前,大齊崇德皇帝駕崩,傳位于六皇子夜凌晨。
新君即位,改國號為昭和。
如今,已是昭和三年。
夜凌晨踱步來到長生醫館的前櫃,見韓大夫正在幫一名病人看診,便在一旁隨便坐下來,耐心地等著。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過後,韓大夫替那看病的病人開過了方子只有,那病人便拿著藥方要藥櫃前去抓藥了。
看那人走了,夜凌晨便示意韓大夫隨他到里屋里去。
剛到里屋,韓大夫便躬身拜了一拜,“陛下恕罪,剛剛有病人問診,實在是不便。”
夜凌晨擺了擺手,“不礙事,韓大夫坐吧,這里不是宮中,我們就隨便一點,不用拘于禮數。對了,你也別稱我為陛下了,免得被別人听到,還是叫我凌公子吧。”
韓大夫點了點頭,略微拘謹的坐了下去,再怎麼隨便,對面坐著的也是當今的聖上,雖然這個陛下在之前還是殿下的時候,與長生醫館的大夫都交情不淺,但如今,早就今時不同往日,他還是恭謹些的好。
“凌公子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麼事?”
夜凌晨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細細地喝了一口,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似是十分愜意,他臉上亦是喜笑顏開,微微壓低了聲音,朝著韓大夫說道︰“韓大夫,姍兒醒了。”
“阿姍?”韓大夫不由自主地心里一驚。
夜凌晨點了點頭。
怪不得陛下這麼開心,當初夜凌晨到長生閣向東方閣主求能讓人忘記憂愁的忘憂草,服下忘憂草,昏睡三年,醒來之後便會將前事盡數忘記,如今算下來,距離蕭姍服下忘憂草,剛剛過去兩年零三個月。
韓大夫急忙起身,道了句︰“恭喜陛下。”
“韓大夫,你師出長生閣,對著忘憂草了解的定是比我要多,算起來,姍兒應該再過九個月才會醒過來,她現在就醒了,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癥,或者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
韓大夫低頭沉思了片刻,不緊不慢道︰“按理說,忘憂草藥效較大,服下之人都要沉睡三年才能慢慢與之融合,但也不排除身體恢復的比較好,提前醒過來的可能,所以凌公子不必擔心,我現在給您開幾副藥,您拿回去帶給阿姍,有助于她身體的恢復。”
夜凌晨听過,心里這才松了一口氣。
拿到藥後,夜凌晨出了長生醫館,正要往回走,就看見十一氣喘吁吁地迎了上來。
十一看到夜凌晨,立馬長舒了一口氣,拱手微微行了行禮,湊到夜凌晨耳邊,低聲提醒道︰“陛下,現在已經快到上朝的時辰了。”
夜凌晨眉毛一皺,不耐煩道︰“今日不去了。”
十一邊跟上夜凌晨的腳步,邊吃驚地問道︰“啊,不去了?這、這麼隨便的嗎?”
夜凌晨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今天姍兒醒了。”
“當真?”十一整個人瞬間精神了起來,歡呼雀躍道。
夜凌晨朝他笑笑,神色間頗為得意,不忘囑咐道︰“你記得,以後只要不在宮里,就稱我凌公子。她剛醒,把什麼都忘記了,現在不僅是她,還有你我,都是一個全新的身份。”
十一重重地點了點頭,又問道︰“不過,姍兒姑娘忘記了您,您心里……”
夜凌晨沒回答,他不是故意要隱藏身份,只是現如今,蕭姍已不再是蕭家的大小姐,更不再是從前寧王府的王妃,也不能是凌天軍里的雲參軍,就算他現在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她的性子,定是不會乖乖和他回宮去。
倒不如稱自己是個商人,以普通的身份先和她相處著,這樣等她重新對自己有了感情,他再將事情慢慢告訴她。
十一見夜凌晨沒有說話,猜到他定是為蕭姍已經將他忘記的事情而感到失落,正想開口安慰,沒想到夜凌晨轉過頭,一副輕松的樣子,淡淡說了句,“沒事,快走吧。”
“對了,你一會兒記住了,見到姍兒後,我是她的丈夫,她是我的妻子,別露餡了。”
十一愣了愣,疑惑道︰“啊?之前您不是囑咐我,說您只是姍兒姑娘的救命恩人嗎?”怎麼這會兒進展這麼快,一下子成夫妻了?
“此事說來話長,你記住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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