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好的產品自己會說話
胡一亭理了理思緒，分析覺得被穿小鞋無非是以下幾種情況。
首先看有沒有公私仇。
從公來說，重光對國家有百益無一害，從私來說，自己今天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範司長，以前也沒听王麗麗說得罪過他。
其次看社會輿論是不是對重光不利，這點上重光也是清清白白，沒听說國內外有媒體發布對重光不利的文章。
最後看利益，重光參展有沒有損害別家的利益呢？胡一亭想了又想，也沒想起有哪家企業仇視重光，要對重光不利。再則說了，企業之間競爭，對方即便要排擠重光，也不至于這麼小家子氣。這次不過是一個級別較高的參觀，即便去不成，重光也不損失什麼，反倒是下絆子的對方，少不得要擔人情花錢，豈不是出力不討好？
胡一亭一番推理，思路逐漸清晰起來，認為重光大約吃虧在于沒有按照潛規則，為某些人提供好處。
一想到這里，胡一亭有種口干舌燥的無力感。自己的重光崛起的太快，雖然短時間里就抽枝散葉茁壯茂盛，可畢竟不如那些老資格的企業根子深，尤其是對相關分管單位里的很多潛規則還不熟悉，尚處在摸索中。
想明白這一點，胡一亭火氣消了大半，也不再焦慮急躁，命令身邊美國分公司派來負責人員之間聯絡的員工，想法聯絡王麗麗。
這年頭的郵電部門還沒能提供手機全球通的漫游，國內手機出國就成了擺設，所以胡一亭干脆就沒帶手機出國。重光參展團隊的聯絡全靠美國分公司新采購的四部加州當地運營商提供的摩托羅拉8900手機，這款摩托羅拉8900是世界首款翻蓋機，95年7月剛在北美上市，國內還未有售。
王麗麗作為這次與部里參展領導接洽的主要負責人，也配備了一部，另外兩部被分配給了重光公司兩個參觀小組的領隊工程師用于聯絡，還有一台被分配在展位上。
胡一亭聯絡上王麗麗把自己的想法一說，王麗麗贊同道︰“我也覺得胡總你考慮的有道理，這次沒能招待好領導是我的責任，我情願接受公司的處分。”
“我沒怪你的意思，現在當務之急是看能不能補救，你有什麼方案嗎？”
“我正在跟著範司長還有外經貿部李副司長他們的團參觀，眼看著要吃飯了，我說要不然中午咱們重光出點血擺一桌吧？”
“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那我現在就聯系小馬，看看他知不知道LV當地有正宗中餐館沒有，听說部里現在搞精簡出行，領導這次都住在三星級小酒店里，上午有個外經貿部的同志還說，吃的簡直像豬食。”
“……你通知小馬，去威尼斯人酒店訂房，給範司長訂豪華客房，一晚兩千美元的那種，其他說得上話的領導也安排進去，就住普通商務套，另外，今天中午就安排在威尼斯人酒店一樓賭場門口那家高級意大利餐館瓦倫迪諾，出點血就出點血吧，唉，還有你叫上小馬一起陪領導喝兩杯。另外威尼斯人開房有送二十美元籌碼，你讓小馬收著，晚上另外再買兩千給範司長，帶他好好玩玩。”
“哦，胡總你真是……知道的真多……真是厲害。”王麗麗在電話那頭簡直驚呆了，感覺胡一亭好像來過LV的熟客一樣。
“我也是听別人說的，具體情況你和小馬隨機應變吧。”
“我明白了。”
胡一亭合上手機無奈地想︰“讓你們吃個飽總行了吧，重光不缺你們這點狗糧，但求別再給我找麻煩了，狗日的。”
胡一亭自己不喜應酬，中午和展台上的同志們輪番在SANDS酒店的自助餐吃了個飽，下午繼續開展。
和早晨的冷清不同，下午的人流逐漸增多起來，不少人走馬觀花的看完了拉斯維加斯會議中心的主展館，下午便跑來Sands酒店展覽館逛一趟，這里設展的雖然都是些小公司，但小公司往往有些別出心裁的創新，自有其魅力。
沒過多久，重光展台上就擠滿了外國客商。大概是因為頭一回見到中國人設展，外國人在感到新鮮之余，大量的索取資料，重光展台上準備的彩印圖冊很快就被拿走了一多半，于是展台負責同志趕緊安排人手去酒店住處里搬來更多。
面對外國客商的詢問，胡一亭帶著手下工程師們侃侃而談，賣力的介紹著重光的產品，一時間居然吸引了三家對CL08程控交換機感興趣的潛在客戶，一家來自馬來西亞，一家來自斯里蘭卡、一家來自尼日利亞。
CL08程控交換機優勢在于強大的組網能力和方便的模塊化功能組件，能夠實現簡便的C語言編程調試功能，支持郵箱、語音留言、互聯網數據傳輸等等最流行的功能，還有詳細完善的維護操作手冊和重光承諾的外派工程師24小時維護，但凡歐美日廠商的同級別機型能夠提供的功能，CL08全部齊備，而且皆有技術上的改進，這是這段時間里胡一亭和重光通訊的工程師們每天努力工作建立的成果。
更何況中國制造的優勢可以讓重光拿出比西方發達國家廠商便宜的多的報價，這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實在太具有吸引力了。每線120美元的出口價要比日本廠商報出的180美元低了三分之一，比北電朗訊西門子超過二百美元的漫天要價更低了許多。
馬來西亞電信的采購經理西拉楊被重光的報價深深吸引住了，直接對胡一亭道︰“只要你們的產品的確能保證質量，那確實是相當有吸引力的，我也有意向采購你們幾台產品嘗試一下，但要想滿足和我們公司簽合同的條件，你們需要在馬來西亞設立分公司，以確保能夠提供長期穩定的維護。”
斯里蘭卡和尼日利亞的兩位電信設備采購經理也同意這位馬來西亞同行的看法，表示了相同的意見。
胡一亭當即保證道︰“沒問題，我向你們保證，這些條件可以寫在合同里，只要簽了合同，買了重光的產品，重光一定立刻在貴國設立分公司，購機一年內提供免費維護，24小時熱線，無論是否節假日，工程師會在最短時間內趕去解決問題。”
接下來談的深入了，胡一亭正式邀請三家客商來華看設備，重光將負責所有接待費用，三人欣然應允。
送走三人之後，產品開發總監林韻和技術總監朱軍方才匆忙趕回。
林韻擦著額頭細汗道︰“走了嗎？胡總？”
朱軍喘著氣道︰“沒趕上啊？太可惜了！我們一接到你電話，就從LV會議中心往回趕，誰知還是沒趕上。”
展台上一個工程師笑道︰“胡總工已經和他們達成了意向性合同，三家公司都願意來中國看設備。”
朱軍大喜道︰“太好了，那就選浦海吧？我們上個月在崇明島裝出去兩台，開局運行好的很，在當地郵電局里口碑很好，下飛機就可以帶他們去那兒看！”
一時間大家喜氣洋洋地議論著，顯然都被這個潛在的合約帶動的興奮不已，盡管知道未必能賣出去幾台，但一想到能夠實現出口，就覺得滿心歡喜，這年頭中國人自己研發制造的電話程控交換機實現出口，這是多麼令人自豪的一件事啊。
這時胡一亭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走到了重光公司的展台旁，趕緊走出去熱情招呼道︰“秦總！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大駕光臨啊！榮幸！榮幸！”
來人正是華創的秦振飛，他身後跟著七八個研發工程師，人人手里拎著幾個廠家贈送的紙袋，里面都是厚厚的資料，看來他們今天是搜集了不少情報。
秦振飛笑咪咪地握著胡一亭主動伸出的手，恭維道︰“哈哈，小胡你搞大了嘛！嗯，這展位搞的挺好，好、好、好啊，中國的驕傲！”
秦振飛身邊的盧曉亮對胡一亭來說並不陌生，當初在鵬城就是他接待面試自己的。
盧曉亮笑道︰“小胡你現在不得了，我得改口叫你胡總了吧？哈哈哈。”
“哪里哪里，無論什麼時候，盧工都叫我小胡就行。”
“哈哈，那不行，叫你小胡還怎麼讓你請客哈，你是大老板了，怎麼的都要敲你一頓。”
“哈哈，好說好說，你們住在哪家酒店？回頭我請大家吃飯。”
听胡一亭說請吃飯，華創的人都樂了，氣氛很是融洽。
劉一男笑道︰“你們重光後來居上的事跡，被我們秦總一天到晚的提，說是狼來了，狼來了，你胡一亭在我們華創都成了全民公敵了。”
“我的媽呀，那我以後可不敢一個人去鵬城了，那可是你們的大本營，我去了怕是要挨悶棍啊。”
秦振飛聞言大笑不已，道︰“悶棍不至于，竹杠是一定要敲得。”
說著，秦振飛把胡一亭拉到一旁，親切地詢問打探CL08的開發情況，他手下一眾工程師也立刻從重光展位上搜集了所有能拿的資料，鄭重其事地塞進一個紙袋。
作為曾經的華創人，又從華創得了第一桶金，胡一亭對華創是有感情的，于是也不瞞著，正大光明的向秦振飛介紹了CL08相對于CC08的優勢。
但胡一亭還是隱瞞了CL08目前已經實現了十萬門並聯，突破了這一技術難題的事實。他知道華創目前在技術資料里所宣稱的六萬四千門C型機和十萬門D型機其實都還停留在理論上，其中高速總線部分的技術難題至今還沒能完全解決。而重光在自己的帶領下采用設置外圍交換模塊進行分流的領先設計，從而在架構上一舉解決了大規模並聯的難題，而自己親自編寫或者說抄襲自記憶的外圍交換模塊核心算法，那可是當之無愧的核心技術，至少領先國內同級產品五年。
秦振飛听著胡一亭對CL08技術與功能的介紹，心情復雜無比。
他頗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強行把這小子留在華創，如果當時自己勸他別再讀書，再給他開個無法拒絕的高薪，說不定就把他留在華創了呢。
“我知道技術鑒定會上你們拿了亞洲先進水平的評語，實話告訴你，我們也正在分析你們的產品，你們的外圍交換模塊技術的確了不起，劉一男他們說起這個東西就贊不絕口。小胡啊，你們這個專利可不可以分享一下？”
胡一亭腦子里頓時轟的一聲︰“這個老狐狸，什麼都瞞不過他，感情早就瞄上我們重光的核心技術咯！”
“你放心，不白給，價錢好商量。”秦振飛說話間眉頭皺著，頗有些焦慮，看來他心里明白，至少在兩三年的短時間內，華創是沒法在高速總線技術上取得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