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匆匆來到大廳里，那里面人聲鼎沸，似乎在吵了起來。
大伙見他們父子二人過來，立刻就有人提輕聲提醒，“都別吵了，楊爺來了。”
大伙停了下來，齊齊朝大廳門口看去。在楊老爺子進來的時候，他們齊刷刷的站了起來，恭敬的行禮，“楊爺。”
楊老爺子點了點頭。
“大家都坐吧。”
大伙坐下，面色各異，暗暗的相互示著眼色，相互推讓一個人先站出來。
老管家奉著茶上來。
楊老爺子端起茶，揭開蓋，輕輕的撇著上面的浮葉。
他面色淡淡，神色無異，仿佛不知道剛才這里發生了什麼一樣。
眾人瞧著，也紛紛端起茶來喝，用寬大的袖子掩飾著自己的神情。
他們畢竟跟楊家做了長時間的生意，好多還是因為楊老爺子的提攜才有了如今的家業。
這會兒人家家里出事了，一個個說不合作的事情，一時，個個都覺得有些難為情。
誰也不願先提出來。
老爺子不著急，一口一口慢慢的抿著杯里的茶。
楊元爺和楊二爺相視一眼，兄弟二人皆是佩服他爹這強大的氣場。
下面坐著的人，一杯茶已經喝完，可楊老爺子還悠哉悠哉的抿著茶，似乎他那杯茶怎麼也喝不完一樣。
老爺子擱下茶杯，抬眸看向老管家，“阿福，讓人送茶上來，也沒見到大伙的茶都喝完了嗎？”
老管家連忙應是，匆匆下去。
他讓人沏了茶，又重新送了上來。
大伙相視一眼，面色訕訕的，繼續喝茶。
茶換了一盞又一盞，已經連系上了三次茶了。
終于有人打破了沉默，起身朝老爺子拱拱手道︰“楊爺，關于大公子的事情，現在外面傳得非常厲害。今天又有人砸了藥館和醫館，現在秦縣百姓對我們都沒了信心，我們想著是不是？”
那人說到這里的時候，還是停了下來。
以楊老爺子的聰明，不可能猜不到後面要說什麼話，但老爺子偏生就當作自己什麼都不懂。
他抬眸疑惑的看著他問︰“我們是不是什麼？你繼續往下說。”
他很快就從怔愣中收回心神，試探著問道︰“是不是先安撫一下秦縣百姓，對外稱我們要另外換一個少當家？”
老爺子點了點頭。
大伙瞧著老爺子的意思，似乎是同意，便七嘴八舌的討論了起來。
“楊爺，我們是這麼想的。先把這次的風波給壓下去，待大公子平安出來後，過些日子等大伙都淡忘了這個事。我們再把少當家的位置，還給大公子。”
“對呀對呀，楊爺，我們並不是對大公子沒有信心。只是事出從權，我們應該以大局為重。”
楊老爺子沒有說話，默默的听著，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一面和氣的樣子，下面的人也就放開了膽，暢言無阻。
楊老爺子一直听，但卻沒說一句話。而下面的人則越說越激動，直接就討論開了，哪里的事情該怎麼辦？
最後，他們不知誰發現了楊老爺子一直沒說話，這才突然停了下來。
大廳里本是熱鬧的氛圍，一下子就寂靜無聲，靜得落針可聞。
大伙齊齊朝陽老爺子看去，只見他還是保持著那個坐姿，還是帶著那個笑容，可是卻莫名的讓他們感覺有一股壓力撲面而來。
有人不禁輕喚了一聲，“楊爺。”
楊老爺子抬眸朝他看去，然後目光漸漸的朝其他人掃過去。
他嘴角的笑容戛然而止，眸光變得冷冽。
他用力一拍桌面。
砰！
下面的人立刻嚇得心都顫了一下。
楊老爺子看著他們，道︰“且不說我與你們只是合作上的關系，更不提你們之中，有多少人是跟著我一起發家起來的。我都不知道，如今我楊家的家事，也需要你們來討論決定。”
“如今，楊家是我在當家，我下面還有兩個兒子。你們一口一個少當家的，請問一下，我何時明確的跟你們說過，我要讓誰做少當家？”
大廳里鴉雀無聲。
楊老爺子又道︰“我要讓誰做少當家，這似乎與各位都沒有關系。楊家大房和二房一直有著不同的領域，我讓他們兄弟把楊家的家業一分為二，各負責一半，就是不想他們兄弟相爭，權衡得失。”
楊元爺和楊二爺立刻站了起來，兩人面露惶恐的道︰“爹，孩兒沒有相爭的意思，一切听爹的安排。”
楊老爺子的目光落在兩個兒子的身上，揮擺手，“你們兩個的心性，我不會不知。知子莫若父，難道我還懷疑你們不成，坐下吧，不用一驚一乍的。”
楊老爺子看向其他人。
“各位，你們如果覺得我們楊家信不過，也不能再帶著大伙一起發展的話，要取消合作的便取消吧。老夫無意強求，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大廳里抽氣聲此起彼伏，楊元爺兄弟二人嚇了一大跳，齊喚一聲，“爹。”
他們的臉色都變了。
想不到叫楊老爺子過來主持，最後竟還是這樣一個結果。
楊老爺子擺擺手，“楊家還是我在當家，你們不用多說，有什麼要辦的，我自會交代下去。”
直接就駁了他們的話。
不讓他們繼續發表意見，楊老爺子也是想讓這些人看清楚，如今楊家還在他手中。
他願意怎樣，不願意怎樣，這不是誰都可以在他面前指手畫腳的。
楊元爺和楊二爺齊齊坐了下去。
剛才老爺子的話，直接讓他們的心給穩了下來。
此刻，楊老爺子不禁想起了宋暖對他說的那些話。他是雄鷹，不管是老了，還是沒老，他一樣是鷹。
他不要做一只護小雞的‘母雞’。
老鷹能擊喙廢爪重生。
他楊峰還不至于到又老又殘，任人欺負，任人看輕的地步。
宋暖說的沒錯，他給子孫安排的再好，再周密。倘若他們守不住的話，那也是枉然。
要是楊家這次熬不下去，家業敗落的話。他倒想考驗考驗自己的這些子孫，看看他們有沒有本事再白手起家，東山再起。
想到了這些，楊老爺子的心就更篤定了。
神情更是堅定。
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是老了，可是，他兒子正壯年，他孫兒正年少。
一切都不遲，也沒到窮途末路的時候，他緊張什麼？
大廳里的人，靜了一會，一直在消化著老爺子的話。他們誰也想不到老爺子竟真這麼決裂。
楊老爺子看他們一眼。
“阿福，給我添茶。”讓老管家沏了茶，繼續悠哉悠哉的喝著他的茶，似乎看不見他們內心有多煎熬，多糾結一樣。
這頭是他們起的，這後面該怎麼走下去，那得看他們自己。
過了好一會兒，廳里面的人才回過神來，低聲的交談著，議論著。
大約過了一刻鐘之後，楊老爺子放下茶杯，杯蓋 當一聲落在杯子上。
眾人齊齊朝他看去。
老爺子起身，看著他們，淡淡的道︰“我有些乏了，你們也不急于決定，可以回去好好再考慮一下。如果真信不過我楊家，我也不會強求。如果考慮好了，還要一起合作，我也當今天的事，從未發生過。”
說完，他就帶著老管家走了。
從自家兒子面前經過時，他特意停了一下，交待︰“你們兄弟二人好好招待各位。”
“是，爹。”二人齊聲應道。
底氣十足。
一臉驕傲。
出了大廳，老管家連忙扶住楊老爺子，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楊老爺子輕輕睜開他的手，皺著眉頭問︰“這是做什麼？難道我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老管家面色訕訕的道︰“自然不是。”
“你這表情明明就覺得我老了，不中用了，還要再多說什麼？”
“老爺，剛才看著你，我仿佛又看到了當年赤手空拳在商場打拼的老爺。一時間，仿佛時光倒流了一樣。”
老管家說這話的時候，眼眶微微濕潤。
他最近總覺得人到了這個年紀，似乎總是容易感傷，總是容易想起過往。
以前覺得很苦，很累。
現在回想起來卻都是甜的。
那些日子，他陪著楊老爺子東拼西闖。雖然很累，現在想想一切都值得的，他也很感激那些陪著老爺子的日子。
聞言，楊老爺子彎唇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這老小子，說這話我中听。”
主僕二人相視一笑。
回到書房，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人進來稟報，說是溫崇正過來了。
楊老爺子立刻下令吩咐︰“以後表小姐和表姑爺過來，不用再通報，直接讓他們進來就行，我們楊家沒有一個地方是他們不能去的地方。”
門房立刻應是，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溫崇正就一臉風塵僕僕的進來。
“外祖父，福叔公。”
他們做晚輩的人都知道，老管家與老爺子情同手足，在楊家，沒有人把他當成下人，私下都是叫他叔公。
楊老爺子點了點頭，“坐吧。”
“阿福，快去讓人給表姑爺端茶上來。”
“是，老爺。”
老管家出去了，帶上房門。
楊老爺子就問︰“可是調查有什麼結果了？有什麼新線索沒有？衙門那邊有進展嗎？”
溫崇正應道︰“目前沒有什麼新的進展，只是那個侍從也死了。我听說，今天楊家的產業都有人鬧事，所以便過來問問。剛才在進來的時候，我看見大廳里很吵，似乎有很多人，不知是出什麼事了？”
老爺子擺擺手道︰“沒什麼事，不過就是落井下石，以為我楊家沒救了。”
“外祖父，這邊可有什麼要交代阿正去辦的？”
溫崇正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但是楊老爺子不提，他也不好追問。
“眼下沒什麼事，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阿安的事情。現在不過就是損失了一些身外物，我倒沒放在心上。”
“外祖父不用擔心，目前官府和我這邊都在全力調查這事。雖然那侍從死了，不過那門房救下來了，只是目前還在昏迷中。”
聞言，楊老爺子嘆了一口氣。
“哪能不擔心，只是擔心也沒有用。這事情明顯是有人在暗中操作，想要害阿安。既然人家是有意為之，自然也不會讓咱們這麼快就找到有力的證據。”
溫崇正點了點頭。
“不過在來的路上，我在听到楊家產業被人砸時，我倒覺得這對我們來說，或許是一個轉機。”
老爺子聞言，驚訝的問︰“此話怎講？你詳細給我說說。”
溫崇正點了點頭。
“這些敢砸楊家的東西，顯然就是有人授意的。肯定就是想趁這個機會，打壓楊家。他們找這些人辦事，那我們也就可以順著這些人去查究竟是誰，讓他們來辦事的？他們不是想要銀子嗎？我們倒是可以跟他們商量商量，借機引他們出來。”
“這？”楊老爺子猛的站了起來，一臉喜色，“這真是太好了。就這麼辦，我這就讓人找他們過來，套套他們的話。”
溫崇正點頭。
“今天就不必了，明天吧。今天他們沒有得到想要結果，明天一早肯定又會來鬧事。我今晚先去安排一下，再探探他們的情況。”
“好好好！”
楊老爺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阿正，幸好有你在啊。”
“阿安出事，我應該幫忙的。”
“好！”
“外祖父，那我就先回衙門一趟，我先與他們商量一下。如果有什麼急事的話，我會第一時間告訴外祖父。”
溫崇正起身，朝他拱拱手。
“好！”
……
衙門。
溫崇正先去找了舒同峰，“舒大人，可有進展？”
“楊家別院四周的百姓都沒有在那天發現什麼異樣，那女孩前一天晚上還在【怡花樓】里。她們晚上營生，白天睡覺，所以，並沒有人發現她人出去了。還是我們發現她的尸體後，找上門，她們才知道的。”
舒同峰搖搖頭。
聞言，溫崇正皺眉，“那她晚上接客了嗎？晚上有誰知道她做了什麼？大人可有派人問清楚了？”
“問了，說是她身子不適，前一天晚上並沒有接客。”
“誰人可作證？”
“【怡花樓】的姑娘都知道，還有她的丫環小紅，說是她已經病了幾天了，她還去找冬兒姑娘看過診。”
“冬兒？”
“是的。”
溫崇正的心里有點怪怪的感覺，又問︰“那大人可有派人去問過冬兒姑娘？”
舒同峰點點頭。
“問了。確有此事，除了冬兒姑娘以外，醫館里的其他人也可作證。”
這些人證雖不能證明什麼，但卻讓人查不到那姑娘為什麼會出現在楊家別院？
這正是因為如此，這更像是有人密謀而為。
如此，更有一種陰謀的味道。
“舒大人，這事不對勁啊。”
“你怎麼說？”
溫崇正擰了擰眉頭，“一切都太有條理了，這反而就不正常了。這事怎麼看都像是有人精心安排的一樣。”
“沒錯！”宋暖和唐喬一起從外面進來。
溫崇正連忙起身，“暖暖，你怎麼下床了？不是不舒服嗎？怎麼不在房里休息？”
宋暖搖搖頭，“我沒事了！喬姐姐給我買了蜜餞，我偶爾含一個蜜餞，就不會再反胃了。”
聞言，溫崇正看向唐喬，“阿喬，謝謝！”
“不必！暖暖可是我妹妹，我給我妹妹買蜜餞，你謝我做什麼？”唐喬擺擺手，她和宋暖一起坐了下來。
唐喬取出一個大響螺。
舒同峰立刻就問︰“阿喬，這是？”
“這是響螺，海邊人有一種辦法，可以讓它錄下聲音。”唐喬說完，拿起響螺吹了幾下，然後交給舒同峰，“舒大人，你听听。”
舒同峰把響螺口對著耳朵，里面傳來唐喬和唐欣的對話聲。
他越听越驚喜。
居然還有這種好東西。
這里面錄了唐欣承認與楊安在茶館見過面的事實。
有了這個，又多了一樣于楊安有利的證據。
“阿喬，這東西真是太好了。”
唐喬點了點頭，“但只有這個，也不能完全洗清楊安殺人的嫌疑。舒大人，那唐欣不像是在說謊，而她也的確沒有那種腦子去籌劃這麼周密的計劃。不然，也不會被我一激，她就全招了。”
舒同峰點點頭，“不管如何，總是多了一條線索。現在的著重點是那女子是怎麼進了別院的？”
“還是從青樓下手。”宋暖眯了眯眸子，“沒有人是不怕死的，那老鴇能管理得了一個青樓，那就一定有自己的眼線。一個大活人從她的青樓出來，她不會一點都不知情。”
宋暖說著，看向舒同峰。
“舒大人。”
“你別這麼看著我，我身為一方百姓父母官，我不可能帶頭去那個地方的。我不去。”
舒同峰對上她的視線，立刻就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他連忙看向溫崇正，“溫兄，你去吧。你足智多謀，你去合適。”
溫崇正搖頭，“舒大人，你想害我，也別用這個法子啊。我敢去那種地方，暖暖一準不會放過我的。”
這時，宋暖就道︰“算你識相。你不可以去，舒大人不能去。”說著，她看向唐喬，彎唇笑了，“那就只好讓我和喬姐姐將就一下了。”
“不行！”
溫崇正和舒同峰，異口同聲。
“那就你們一起去吧。”宋暖又道。
溫崇正和舒同峰相視一眼，兩人點點頭，“好！我們去。”
唐喬低笑一聲，“那地方又不是老虎窩，你們不用這麼壯烈的表情。我都去過，你們怕什麼？”
“好玩嗎？”宋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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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更，趕火車去。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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