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玲第一個認出來者的身份——或許因為她一直在期盼他的出現。
“強子，”她說，“謝天謝地，你總算找到我們了。我跟你聯絡的時候，正了解到我無法讓un避免這——”她舉起雙手，夸張地向左右一攤︰“——一切。”
強子露出淺淺的微笑，但這無法改變他天生的嚴肅神情。此外，他似乎帶著一股不甚明顯的倦意。
“親愛的，”他說，“我在忙別的事，我無法總是隨傳隨到。當我來到此地之後，我得像你們兩人一樣，先穿戴上衣服和肩帶，人形帽就更不用說了，然後還要趕來這里。要是我來早一些，也許能阻止這一切，但我相信我來得不算遲。”
陽光13似乎陷入一陣痛苦的驚愕中，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用不再那麼嚴肅深沉的語調說︰“你是怎麼進來這里的，外地男子強子？”
“這可不容易，13，但正如林志玲喜歡說的，我是個非常具有說服力的人。這里某些居民還記得我是誰、我在過去為陽光隧道做過什麼，此外——我還是一名榮譽兄弟，你忘記了嗎，13？”
陽光13答道︰“我沒忘記，但即使是最美好的記憶，也經不起某些行動的沖擊。一個外地男子竟然來到這里，還帶了一個外地女子，沒有比這更嚴重的罪行了，你為我們做的一切也不夠抵消。我的人民不是忘恩負義之輩，我們會用別的方式補償你。可是這兩人必須受死，或是將他們解送給皇上。”
“我也來了。”強子以平靜的口吻說，“這不也是一項罪行嗎？”
“對你而言，”陽光13說，“對你個人而言，你是榮譽兄弟，我可以……寬容……一次，但這兩個不行。”
“因為你期望皇上的獎賞？某種好處？某種讓步？你已經和他接觸了嗎？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和他的首相亞歷山大聯絡上了？”
“這不是我們應該討論的題目。”
“你這句話就等于是默認了。好啦，我不問皇上答應給你什麼好處，但它絕不可能給你太多，在這個衰微的歲月里，他沒有太多能給你的。讓我向你提個條件，這兩位有沒有告訴你他們是學者或高級武者？”
“說過。”
“的確如此，他們不是在說謊。這位外地女生是物種系學生，這位外地男子是數字專家。他們試圖聯合兩人的才智，為帝國進行預測。”
陽光13說︰“我對這個預測一無所知，也不想知道。不論是它或你們外地人的其他任何學問，我都一概沒有興趣。”
“即使如此，”強子說，“我還是建議你听我說一說。”
強子大約花了十五分鐘的時間，以精簡的語言描述數字推測的可能性——將社會的自然定律組織起來，並在大量借助幾率之下，使預測未來變得可能。
他說完之後，一直面無表情聆听的陽光13說︰“我覺得這是一種極其不可能的臆想。”
滿面愁容的un似乎有話要說，無疑是要表示觀點。但強子原先輕放在un膝上的一只手，此時卻突然收緊，用意非常明顯。
強子說︰“有這個可能，13，但皇上不這麼想。話說回來，皇上本人是個相當敦厚的人物，我指的其實是亞歷山大，他的野心不必由我來告訴你。他們很想得到這兩位學者，這就是我帶他們來此避難的原因。我絕不相信你會為亞歷山大工作，將兩位學者送到他的手上。”
“他們犯了一項重罪……”
“沒錯，我們知道，13。可是這項罪名之所以成立。只是因為你選擇要如此判定。它根本沒有任何實質的傷害。”
“它對我們的信仰造成傷害，對我們內心最深的感情……”
“可是請你想想看，假如un落入亞歷山大之手，那將造成什麼樣的傷害？沒錯，我承認也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但是姑且假設有了結果，而帝國政府善加利用——能夠預測未來會發生什麼事；能夠掌握獨一無二的先見之明，並在它的指導之下采取對策。事實上，他們所采取的對策，必將是營造帝制所欲發展的另一種未來。”
“怎麼樣的未來？”
“帝制所欲發展的未來將是極度中央集權，13，難道你對這點還有疑問嗎？你很清楚，過去數世紀以來，帝國一直穩定地朝地方分權發展。如今，許多世界只在口頭上承認皇帝，而實際上是在實行自治。甚至在銀暈這里，也有地方分權的事實。陽光隧道大部分的事務都不受皇權干涉，只是其中一個例子。你以高級武者的身份統治，沒有帝國官員在旁監督你的行動和決策。假如讓像亞歷山大那種人依照他們的喜好調整未來，你認為這種局面還能維持多久？”
“仍然是毫無根據的臆測，”陽光13說，“不過我必須承認，這听來的確令人不安。”
“另一方面，假設這兩位學者能完成他們的工作——你也許會覺得可能性並不高，但這只是假設——那麼他們一定會記得，你在沒必要那樣做的時候，曾經對他們網開一面。然後我們不難想見，他們會研究出如何安排一個未來，比如說，能讓陽光隧道得到一個自己的世界，一個能改造成和失落世界極為相似的世界。即使這兩位忘了你的仁慈，我也會從旁提醒他們。”
“這……”陽光13支吾著。
“好啦，”強子說，“你心里究竟在怎麼想，實在不難判定。在所有的外地人當中，你最不相信的一定是亞歷山犬。雖然數字學預測成功的機會不大，但並不等于零；如果它能幫你們重建失落世界，這不更好？難道你不願為這件事冒一絲風險？好啦！我向你承諾——你知道我從不輕易承諾任何事。把這兩位放了，為你內心的願望留點機會，總比全然無望要好。”
在一陣沉默後，陽光13嘆了一聲︰“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外地男子強子，可是我們每次見面，你總是說服我做些並非我真正想做的事。”
“我曾經誤導過你嗎，13？”
“你提出的條件，機會從來沒這麼小。”
“而可能的報償卻那麼高，兩者互相扯平了。”
陽光13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把這兩個人帶走，帶他們離開陽光隧道，永遠不要讓我再見到他們。除非有一天……但那絕不是在我有生之年。”
“或許如此，13，可是你的族人已耐心等待了近兩萬年。難道你們拒絕再等上個……也許兩百年？”
“我一刻也不願再等，但不論需要多少時間，我的族人都會等下去。”
他一面起身，一面說道︰“我會叫人通通讓開，帶他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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