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意識到亞瑟的不對的, 並不是離他最近的加拉哈德, 而是其實離了很遠的吉爾伽美什。畢竟那個人的氣質在這一瞬間就由平直中正變成了一種如同被什麼最骯髒不堪的污穢浸洗了一般的邪惡, 比起加拉哈德，反而是作為英靈的吉爾伽美什要先一步的察覺到不對勁兒。
他甚至都沒能來得及降落維摩那，而是直接選擇了靈子化身體。再出現的時候就已經站在了亞瑟的身邊。
“亞瑟？”
吉爾伽美什伸出手來按住了亞瑟的肩膀，與那個人對視, 然後他就發現, 有什麼東西……與之前相比，是完全的不一樣了。
此刻與他視線相對的那一雙眼瞳不再是原先那種好看的碧色，而是更加偏向于無機質的金屬一樣的暗金色, 冰冷的、沒有任何生機與活力的，看著更像是某種冷血動物一樣的眼瞳。
包括那個人的發色，都已經黯淡了下來，不復往昔的色澤, 反而更像是蒙上了一層啞光一樣。
“你……？”
吉爾伽美什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上的力道, 不由的緊了緊。
那個人聞言抬起頭來看著他，眸中有什麼東西在劇烈的掙扎著，但是很快的就如同風吹皺一池春水後又全部都歸為了平靜。
徒留下那一雙眸子, 像是來自上古的巨型凶獸, 帶著某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戾，還有幾乎是顛覆了“亞瑟.潘德拉貢”這個以往存在的給人的所有固有印象的、像是最最濃稠的黑暗和惡意凝聚在一起的那種氣息。
亞瑟[alter]扯了扯唇角看著吉爾伽美什。
“怎麼, 不認識了？”
吉爾伽美什面上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飄移。
說真的，這種語氣，這個表情……完全沒有辦法想象得到, 會是那個謙遜有禮的騎士王會說出來的。
“王？！”
加拉哈德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有些手足無措的來到了亞瑟的面前，囁嚅著嘴唇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終卻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任何的立場去詢問王的身上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終究還只是一個孩子的銀發騎士有些不安的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巨大的盾牌，看著亞瑟的眼神中不自覺的就帶上了些許的委屈的色彩。
嗯……有些像是梅林圈養的那一只毛茸茸的白毛小生物一樣。
大抵是他和這個樣子看上去實在是有些可憐的緊了，亞瑟[alter]不是非常明顯的嘆息了一聲，伸出手來，按在了加拉哈德的頭頂上，在那手感甚好的頭發上揉了揉，將向來都是努力的讓自己表現的成熟而穩重的小騎士的頭發揉了個一團糟。
“王……”
加拉哈德用那一雙水潤的紫羅蘭色眼楮看著亞瑟[alter]，顯然不是很明白自己尊敬的王究竟想要做什麼，但是他並沒有抗拒亞瑟[alter]這樣的行為。
啊啊，那可是王呀。雖然如今的模樣不得不說是有些奇怪了，但是無論如何，加拉哈德都知道，那就是他的王。能夠得到王這樣的親近，這可是以往加拉哈德從來都不敢去想象的事情。
不，不如說，能夠像這樣與王肌膚相觸，得到王的認可，這對于圓桌痴漢團來說簡直是他們所能夠想到的最好的事情了。
所以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是個怎麼回事，但是加拉哈德還是順著亞瑟[alter]的力道不著痕跡的在對方的掌心蹭了蹭，來自于王的掌心的溫暖讓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所以說，無論外表是多麼的可靠，但是實際上切開來，整個圓桌，全部都是王廚︰）
“不用擔心，加拉哈德卿。不過是一些不好的情緒罷了，也就只可以做到這個地步而已。”
亞瑟[alter]的聲音在他的頭頂上方淡淡的響起。說真的，這已經與亞瑟以往的聲音有著千差萬別了。沒有那陽光一樣的爽朗，而更像是冷漠不近人情的暴君。
但是，因為是他說出來的話，所以就會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信服。
“你已經做到了王對你的命令，加拉哈德卿。”
加拉哈德听見這個黑漆漆的王對著他道。
亞瑟[alter]的目光越過了站在他面前的吉爾伽美什，越過了加拉哈德並不是多麼健壯的身軀，看向了他身後的原野。
大地被倫戈米尼亞德解放的時候逸散出來的力量燒灼，成為了一片焦土。倫戈米尼亞德的槍尖所指的地方，如今更是形成了一個比周圍的海拔足足低了好幾米的深坑。
但是，那些輻射出去的力量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阻攔住了一樣，在某一處戛然而止。
以加拉哈德之前所站的地方為分界線，一邊恍若是被神明降下了天罰，剝奪走了這一片土地上的全部造物的生命；而另一邊則是被格外垂憐的區域，像是什麼人都不忍心去驚擾它的存在一樣，安然無恙，連帶著土地上的居民們一起。
亞瑟.潘德拉貢所持有的聖槍倫戈米尼亞德乃是來自于九天之上的神明的造物，是牽系住了世界表皮的“塔”，是縱使被十三道拘束限制了其原本的力量，但是也將歌頌著星辰之光而閃爍的致遠之槍。
換句話來說，那是與吉爾伽美什的乖離劍.ea一樣，作用于世界的寶具。當其被完全解放的時候，哪怕是一整個世界都會在這樣強大的力量下顫抖。
然而，加拉哈德內心中那一股“守護”的意念化作了這世間最堅不可摧的城牆，把這足以將這一整片戰場都湮滅殆盡的恐怖力量按照王所指令的那樣，牢牢地抵擋在了一切的外側。
這一聲夸獎，他受之無愧，甚至是，僅僅是夸獎大概根本就不足以表彰他所做下的、這足以被稱之為“奇跡”的事件的千分之一。
“接下來，回去表側世界的大不列顛吧，那里還需要你。”
“那……您呢？”
加拉哈德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
緊接著，他就听見自己的王輕輕淺淺的笑了一下，尾音微微上翹，居然是十二分的勾人，讓他在還沒有意識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暈紅了臉頰。
“你不是早就已經猜出來了嗎？”
王的聲音里帶著淡淡的、不易被察覺的笑意。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屬于你的那個王啊。”
但是，不管怎樣，王永遠都是王啊。
加拉哈德眨了眨眼楮，還是把這句話咽回了肚子里，沒有說出來。
“去吧。”
亞瑟[alter]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是！謹遵您的意願！”
加拉哈德最後看了亞瑟一眼，轉身就向著鏈接兩個世界的“門”跑了過去。
如果這是王的命令，那麼他遵從便是。
眼看著加拉哈德遠去，吉爾伽美什一把伸出手來，手臂越過亞瑟[alter]的肩膀，略有些艱難的按在了因為主人形態的改變，于是自身也因此從天馬變成了魔馬的拉姆萊身上。
勉勉強強的把比他高了一個頭的亞瑟[alter]圈在了自己的懷里，也算是一個……壁咚？
“亞瑟，你的騎士也被你支走了，現在是時候好好的和本王解釋一下，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立于神代與幻想的終末的王不帶任何感情的看了吉爾伽美什一眼。
“不過是做了一個非常長的夢罷了。”
吉爾伽美什哼笑了一聲。
“一個夢能讓你變成現在這幅樣子？這根本就是連帶著靈基本身的狀態都有所改變了吧？”
亞瑟[alter]的眼神閃了閃。
“那麼，就再加上這個東西的影響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攤開手來。
被漆黑的手甲所包裹著掌心之中，正靜靜的躺著一枚金黃色的指環，即便是在這般黑暗的天色下，依舊是在閃耀著絕對沒有辦法被人忽視的光芒。
那可不正是就在數分鐘之前，還存在于魔君索倫手中的至尊魔戒。
吉爾伽美什挑高了眉梢，將那一枚指環用食指和中指捏起，聚到了自己的面前。
甫一拿起這枚指環，就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有什麼東西開始試圖侵入他的思想，一個聲音在耳邊低低的絮語著，想要讓他按照著ta的意願去行動。
吉爾伽美什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緩緩的合攏了十指，將至尊魔戒握在了手心里。
“雖然的確是會在一定的程度上影響思維，但是對于我們來說還是不夠看的吧。別想著糊弄本王啊，亞瑟，這種程度的惡意想要影響到你，根本就是在痴人說夢不是麼。”
亞瑟[alter]聞言，縴長有如蝴蝶羽翼的眉睫眨動了一下，露出一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奇怪表情來。
“你原來是這麼信任我的啊，吉爾伽美什。”
他長長的從口中吐出了一口氣。
“沒錯，這樣的程度，的確是還沒有辦法對我做出什麼影響來。”
“但是，如果那只是一個誘因呢。”
吉爾伽美什聞言先是一愣，繼而迅速的反應過來什麼。他拽著亞瑟的衣領讓那個人低下頭來與自己對視，一雙紅色的眸子里閃耀著怒火，灼然有如永不熄滅的跳動的火焰。
“你這家伙……付出了什麼代價？！”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
你想要得到什麼，那麼你就需要付出對等的物品作為回報，又或者說是補償。
大不列顛的滅亡是早在其發生之前就已經被書寫在了世界的軸線之上，注定將會發生，無論如何也不能夠逆轉的、既定的事實。
但是，亞瑟之前告誡亞瑟的那一番話，無疑是確確實實的，改變了這個世界上的大不列顛的命運。
因為亞瑟的及時趕回去，在一切都已經變成最不可收拾的事態之前，帶著圓桌騎士團強勢歸來，以雷霆之勢鎮壓了這一場尚只是剛剛起步的叛亂。
原本應該是板上釘釘的、注定是要被毀滅的國家就這樣在中途拐了個彎，狂奔向了一個未知的道路。
世界看著這也不由得干瞪眼了，然而已經發生的事情注定不可能被更改，就算是世界的意志，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把一個繁榮昌盛的王朝在一日之間就覆于一旦。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一份因果，就必須要有人來背負。
——當亞瑟的手摸上了那一只凝聚著黑暗的惡意的金色指環的時候開始，就有什麼像是被打開了閥門傾瀉而出的洪水一樣，夾帶著不可抵擋的萬鈞之勢浩浩蕩蕩的涌出。
你拯救了那一個瀕臨破碎的國家。
那麼，這個國家，以及所有居住在從屬于這個國家的領地上居民的全部因果，都將由你一人承擔。
指環是打開鎖的鑰匙。
在鎖之後，是那無窮無盡的、幾近是可以淹沒掉這世間任何一個人的真實的惡念。
你後悔嗎？
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什麼人在這樣詢問著。
身著黑色鎧甲的王長身鶴立，左手執著倫戈米尼亞德，右手緊握著誓約勝利之劍。
他站在黑暗的空間之中，洶涌的惡意凝聚成了黑泥在他身周涌動著，似乎是想要把那個人拖下來。但是金色的光芒在王的身邊閃爍，為他隔絕了所有的骯髒與污穢。
即便是收到了此世全部的影響而黑化，他一樣是那位大不列顛高潔正義的騎士王。
“這是我的決定。”
“如果是為了大不列顛，為了我的子民，那麼——”
亞瑟.潘德拉貢，問心無愧，問心無悔。
作者有話要說︰ 對，就是這樣，不要停，請用作者收藏淹沒我！
不就是加更嗎_(:3」∠)_來啊就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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