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三叔，三叔公”
看到身後那人，段謙眼皮狂跳，整個人臉色都變了
段御史”
段中丞”
看著外面走進來兩鬢斑白老御史，兩邊所有人都是神色一肅，紛紛行禮那兩鬢斑白，身形削瘦，但卻極度精神老人不是別人，正是老御史中丞段曹
不過，對于段謙來說感受又完全不一樣
老御史段曹不止是大唐德高望重名宿，還是段氏一族家主，而且他剛直不阿，不畏權貴，從前朝就是如此，上至先皇，下至公卿王侯，包括低層官吏，統統受過他彈劾
甚至就連這次主角王沖爺爺，大唐德高望重九公都受過他彈劾
大唐御史之所以有今日地位，絕對和段曹分不開關系
京城段氏一族，也是因為他，所以才被稱為御史世家
段謙就是因為從小對自己三叔公崇拜，所以才選擇了從政，成為一名御史，而且某種程度上，段曹同樣還是他老師
所有朝廷規章法度，也全部都是段曹教
段曹身上有先皇御賜令牌，這朝堂大殿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擁有便宜行事權利這一點，也只有老御史中丞一個人才有
小兔崽子，早就知道你會被人利用御史之道，才學了三分，就出現賣弄我早就說過，你才疏學淺，根本不堪大用，這次王沖王公子在西南立下赫赫功勞，陛下要封賞他，我就知道你會被人利用，果不其然”
段曹怒不可竭，手指用力，把段謙耳朵快捏成了麻花，疼得段謙嘴巴都咧起來了不過，最讓段謙受不了，還是眾目睽睽，這麼多人看著，顏面盡失，一時不由羞得連脖子都通紅了
但是偏偏段謙還沒法還手，長者為尊，大唐禮數放在那里，就算心中再不滿，段謙根本沒法反抗否則話，一個不敬尊長，就在朝堂里沒法待下去了
老御史，快放手，快放手”
再扭下去，段御史耳朵都要扭下來了”
哼，讓他捏，我們教訓不了他，老御史教訓得了他”
朝堂里一片混亂，有讓老御史撒手，也有冷眼旁觀朝廷有朝廷法度，段曹死咬著王沖不放，雖然他們拿段謙沒有辦法，但是段曹不同
段曹年事已高，而且德高望重，他教訓自己宗嗣，誰也無話可數
段曹，你做什麼這里是朝堂，真當你是段氏宗祠嗎你在這里大呼小做，成何體統”
一旁，齊王鐵青著臉，看到段謙被吃得死死，終于忍不住了
不錯”
被齊王一說，段謙也想起了什麼，猛然掙脫了段曹手掌，臉孔通紅:
三叔公，朝廷有朝廷法度，我們身為御史就是應該維持朝廷法度，法不容情，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上至帝王，下至公卿，如果違背了朝廷法度，我們就應該指出，匡正，這不就是您一直教我們嗎”
說這翻話時候，段謙直視著自己三叔公，目光堅定，毫不相讓
御史有御史堅守，就算是自己三叔公，也不能相讓
啪”
段謙話還沒說完，老御史啪就是一個耳光扇在了段謙臉上
老御史”
老御史”
周圍一片驚呼，就連支持聖皇封賞王沖大臣都是一臉吃驚，在一旁避嫌王沖大伯王亙也是聳然動容誰也沒有料到，老御史會有這樣激烈行動
三叔公”
段謙臉色漲紅，捂著半邊臉，整個人都呆住了，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
段曹，你個老匹夫，你以為仗著自己年事高，又有先皇御賜鐵券，就可以在這朝堂之上放肆嗎來人，給我快把他拉出去”
齊王勃然大怒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說動段謙來幫自己說話，無論如何，都絕對不能讓段曹破壞掉
哼，齊王殿下，段家宗嗣不听話，我教訓一下自家宗嗣，難道也有錯嗎身為長輩，就要負有教導之責，這一點，就算聖皇陛下都不會說什麼難道齊王殿下有意見嗎”
就算面對皇室宗親齊王，段曹也是毫無懼色他當年可是連大唐先皇都彈劾過人，又怎麼會在乎一個區區齊王
你”
齊王大怒，卻偏偏拿他毫無辦法
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
段曹理都沒理一旁齊王，轉頭望向一旁還處于震驚中段謙:
我當年就說過，御史之道，你只覺得三成皮毛，根本是一竅不通當時你不信，不听我勸告，非要擠進朝堂現在我問你，我為什麼滿朝公卿，甚至包括陛下在內，為什麼我們要彈劾他們”
因為要守護朝廷法度”
段謙捂著臉，但回答還是很快
這個回答，我只能給你三分王侯公卿，手握重權，他們一舉一動，都有天下無數人看著隨隨便便一個決定，都有可能導致天下無數生民百姓，食不裹腹，居無定所關系如此之大，所以我們不得不時刻盯緊他們，一旦有所愈矩，就要彈劾他們”
甚至于陛下天子，如果行為失度，我們就要及時諫言，幫助陛下成為一個聖明天子維護朝廷規矩法度只是其次，匡正天下，做有利于家國社稷事情，才是我們御史真正職責”
不明白這個道理，御史之道，你永遠都是只懂個皮毛而已”
那個王家幼子，身無一官半爵，按照朝廷規矩，他根本無法受到提拔我還在家中時候，听到朝廷正在商議此事，就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成為那王家幼子在朝議之中被人攻訐弱點而你生性迂腐，必定被人利用”
御史之道，在于匡正社稷彈劾那王家幼子，于社稷並無關分好處相反，舉薦那孩子，于朝廷有利，于社稷有利，于家國大唐有利，又為什麼要受到規矩法度限制”
當年隋末，群雄並起，為什麼大唐高祖能夠從莽莽群雄之中脫穎而出，建立今日功業什麼聖皇陛下能夠南征北伐，驅逐外番異狄，不就是任人唯賢，唯才是舉嗎”
這翻話老御史中丞說振聾發聵，大殿里所有人都呆住了就連之前一直還不服氣段謙也張大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御史職責就是維護朝廷法度，這是他腦海中根深蒂固概念
但段曹這段話，完全顛覆了段謙心中對于御史準則信念
此時老御史中丞眼神凜凜，已經根本沒有理自家震驚中宗嗣
我不管你們怎麼看那孩子，我段曹放話在此，朝廷有功必賞，那孩子立下那麼大功業，誰也休想用陰謀詭計來對付王家那孩子，我全力舉薦就算沒有任何一個人支持那孩子，就算你們人人都反對，我也一定支持他”
最後一翻話，老御史說得擲地有聲，怒發沖冠
平常廷爭、黨爭也就罷了，但是那孩子散盡家財，立下這麼大功勞，如果還用他沒有功名，沒有一官半職來拿捏他，那豈不是令天下人心寒，令西南百姓心寒
他做了這麼多年老御史，眼楮里摻不得沙子誰敢在這件事情上糊弄他，他就和誰過不去
大家都是朝廷重臣，這種時候，我相信沒有人會私心作祟，和那孩子過不去齊王，你說呢”
老御史說著，目光一扭，望向一旁齊王
饒是齊王平時氣焰囂張，但是這個時候，面對老御史咄咄逼人，毫不相讓目光，也不由得心中一虛，下意識扭過頭去，不敢和老御史目光相對
趙大人”
孫大人”
李大人”
老御史目光一個個掃過去，一個又一個，滿朝大臣居然無人敢和段曹目光相對，一些原本反對封賞王沖人，也吱吱唔唔，目光閃躲，情不自禁說著“是，是，是”
請陛下聖裁”
老御史看著那些禮部和六部官員紛紛閃躲，這才轉過身來，神色一肅，望著大殿深處，垂簾後那道身影，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請陛下聖裁”
這一剎那，滿殿群臣紛紛低下頭來，就連齊王、姚廣異之流也不得不跟著躬下身來
垂簾後一片寂靜，片刻之後才傳出了那洪亮、威嚴，如同皓日昭昭聲音
朕已有決斷，三日之後，傳王沖上朝”
聲音隆隆，如同雷霆
而隨著聖皇命令，一紙聖旨在片刻之後，也穿過重重宮牆，到達了王家府邸之中
你這次在西南立下天大功勞，朝廷里大臣，不管是是齊王，還是姚廣異，還是阿不思這些人，誰都不宜出面我和朝廷其他大臣，出于避嫌忌諱，也不好說什麼所以那些御史意見就成了關鍵”
這次廷議，若不是老御史段曹出面，還不知道要多鬧出多少事情”
王家府邸上，王亙正襟危坐，看著自家佷兒，老懷大慰，真是越看越喜愛以前那個淘氣、頑皮、吊兒郎當、不學無術王家忤逆，居然浪子回頭，變成了現在這個國之梁棟，王氏一族麒麟子，這是王亙怎麼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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