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浣溪從洗手間回來,正好一首曲畢。
她回到之前的位置上,眼神巡視,甦延津離開周小姐正向這邊走來。
果然,他答應周小姐的邀請是給周家面子。她唇角微彎,垂下眼簾,端起紅酒細細品嘗,矜持地等待。
幾十秒過去,卻還不見人,場上已經換了一首曲子。
她抬起眼楮,朝那個方向看去,看到的場景頓時讓她羞憤不已。
甦延津正摟著江無心的肩膀,在人群中間翩翩起舞。
換了舞伴的周沐藍神色復雜,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頻頻朝不遠處看去,他應該也覺得那個女孩很有趣吧!
其他眾人卻是看好戲的心態。
本來第一支舞,甦延津舍了秦浣溪選擇周沐藍那也理所應當,符合這個圈的規則。
這第二支卻是主動邀請秦浣溪的妹妹,這就有意思了。
江無心剛剛正絞盡腦汁在拒絕齊文嘉的第二支舞,誰知後方殺出個甦延津,一個字沒說,就直接攬了她的肩膀,帶著她轉身。
她現在只想嘆氣,這一下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而且她四肢不協調,根本沒跳舞的天賦,甦延津不到三十秒就已經放棄糾正她錯亂的腳步,只專注于怎麼避免被她踩第二腳,還饒有興趣言不由衷地地贊美她,“你的即興舞步很不錯。”
江無心陷在自己的節奏里無法自拔,頭也不抬,“謝謝夸獎。我剛剛給它取了個名字。”
叫什麼?”甦延津一副洗耳恭听的樣子。
她抬頭看他一眼,輕輕吐出幾個字,“與狼共舞。”
甦延津一愣,“哈哈哈哈!”
肆無忌憚大聲笑了出來。
眾人的目光也隨之而來,江無心默默承受著今天的第三次全場注視。
她想,今天是徹底紅了。
甦延津停了笑聲,臉上卻還殘留著笑意。
他低下頭,眼楮熠熠生輝,收緊了胳膊,靠近她耳朵,刻意壓低了聲音,“你說……我是狼?”
江無心只感覺脖子上的汗毛一下子全豎起來了,這個甦大少爺一言不合就開始放電撩人,他還真把自己當作無往不勝的采花大盜了?
心下不喜,故意猛地抬起頭。
猝不及防,甦延津的下巴一下子被頂到,悶哼一聲。
啊!對不起!”江無心趁勢松開他的手,暗想自己剛才是不是太用力了。
甦延津摸著被撞得生疼的下巴,俊帥的臉皺成一團,眯眼看著對面的女人,說不出一句話來。
江無心佯裝羞愧低下頭,惶惶不安地為自己辯解,“我說了我不會跳!”是你硬拉著我的。
他恨恨地瞪著她的頭頂,直覺她是故意,卻又拿她沒辦法。
而另一邊的溫家書房。
溫少蘊終究還是拿起紙袋,拆開封口,抽出里面裝訂好的十幾頁紙,慢慢瀏覽。
這是截止到昨天,一整個月的關于她的匯報資料。
原來她大學就快畢業,已經有了一技之長,足夠養活自己。
看來,他以前隨口夸她有天賦,竟然說中。
按下桌上電話。
敲門聲很快響起。
小關進來,頭發有些濕,像是剛洗完澡。
老板。”他立即發現桌上被拆開的文件袋。
知不知道游舟?”
小關迅速在他的記憶庫里搜索了一下,“一家成長很快的小型游戲公司,最近比較火的“游龍”就是他們開發的,我玩過,很有意思。”
很好。投資中心最近比較閑,我給他們找了個項目。明天上午十點會議之前,我要看到一份收購游舟的計劃,會上討論。”
是。”小關習慣性地執行命令。心中不免詫異,老板什麼時候對游戲項目感興趣了?
你親自負責,去吧。”
無暇多想,小關急忙回房間視頻會議去了,臨走不忘帶上老板的門。
溫少蘊打開右邊櫃子,這里是她十八歲之後再沒拆開過的資料。
他沒想過還會再見到她,她本有機會成為他妹妹。
這也是他平生唯一沒做成的事情,所以才在意至今。
他是溫家的長子,從小人生軌跡就已規劃好,他會和爺爺一樣成為一名政治家,繼續發揚光大溫家的家族影響力。
而弟弟少景會接手父親的事業,不斷擴張溫家的財富。
家里對兄弟倆也是不同的培養方式。
他快十六歲那年隨母親做慈善,準確地說,是母親陪他做慈善。
隨行的有溫家的工作人員,還有一些“聞訊”趕來的媒體記者。
山區,醫院,孤兒院,這樣的走訪捐助他這幾年已經經歷了不少,有媒體稱贊他是“君子如玉,明玉如水”,甚至有媒體寫他“具有關愛眾生的大情懷”。
那是溫家在海頓資助的一家福利院。
溫氏之前已經捐了一筆錢,當天帶了很多物資去慰問。
這里的孩子大多是被父母遺棄,基本都有先天性疾病。
他們身有殘疾,聾子,啞巴,智力低下,沒人領養,一直待在孤兒院里。
其中還有不少是躺在嬰兒床上的的嬰兒。
保育員介紹說,剛出生只要是健康的差不多都被領養了,剩下的都是有殘疾的。
同行的人一片唏噓,母親也嘆了一口氣。
他的心里卻是一片麻木,沒有憐憫,沒有同情。誰也不知道,他從小就是個冷血的人,做不到愛任何人。
甚至是父母,兄弟。
保育員抱起一個一直在哭泣的兔唇小嬰兒,母親慈愛地抱過去,輕晃哄著她,抬頭看他一眼。
他明白母親的暗示,也知道媒體的相機已經調好焦距。
他卻沒走近,只是溫潤地對母親說︰“我們捐贈一批嬰幼兒用品,再設立一個殘障嬰幼兒醫療基金。”
旁邊的人立即附和贊嘆。
還是溫少想得周到,我們今天確實只準備了大孩子的東西。”
溫少真是有大愛的人,這些實質性的東西對他們更有幫助。”
院長和保育員感動不已,再三鞠躬致謝。
母親注視著他,點頭,轉頭對著工作人員,“記下了?”
工作人員當場就打電話交代下去。
後來,院長提議去看大一點的孩子。
事先已經安排好,他們是一些有輕微殘疾的孩子,穿著嶄新的院服,安靜地坐在教室里,在上一堂繪畫課。
溫少蘊和母親一起給他們發放帶來的書包文具。
他們用剛發下來的彩色鉛筆在潔白的畫紙上畫畫。
她就在其中,七八歲的樣子,在一群神情木然拘謹的孩子中,顯得那麼出挑。
她很白淨,眼神靈動,嘴角彎彎,顯得快活自在,根本不像是一個孤兒。
母親也看見了,疑惑,“這孩子有先天疾病?”
院長猶豫了一下,回答,“沒有。”
母親更加奇怪,“小姑娘生得這麼好,這麼大了怎麼一直沒人領養?”
院長支支吾吾,說的含糊,“是有一些原因。”
母親沒再追問,溫少蘊知道,她其實並不真的關心。
他走過她那一排,她的畫筆滾落在地,他幫她去撿,面上是和煦溫暖的笑。
有記者適時地拍照,他順勢去摸摸她細軟的頭發。
她接過畫筆也對他笑,眉眼彎彎,聲音清澈,“謝謝小哥哥。”
院長立即糾正她,“是溫少爺。”
她歪著頭,“溫少爺難道不是小哥哥?”
大家都笑了。
他也笑,卻覺得她笑得和自己一樣虛假。
那是他第一次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