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啟明說︰“購車難，銷車也難，這就是中國的現狀，根本原因是流通體制的問題。在國外買車就像買菜一樣，是件非常簡單的事，而在國內，人為地設置了重重的障礙。經銷方實行銷售許可證制度，需要層層地審批，嚴格控制源頭，像我們這類公司，如果不是在特區，有著黨政機關特殊身份賴乎情，根本別想染指轎車經營。”
宗謙誠說︰“這就是特區的本質問題，只有在我國計劃經濟條件下，商品被人為地控制流通，才能為某的地區帶來實實豐豐的利益。門坎越高，越能保住利益，對于特區而言，無可厚非，中央對特區建設沒有投資，一切都靠自己謀劃，沒有特殊政策、特殊商品，拿什麼建設特區。就拿經銷轎車來說，如果全國各地都有進口指標，誰還來這兒購買。可悲的是，各地整天喊解放思想，可在購車審批上設置了重重障礙，無異于作繭自縛，真是不可思議。”
我說過，在中國能把經營轎車的事弄明白了，那就什麼都明白了。特區是轎車的集散地，這僅僅是一個歷史時期的產物，一個非常短暫的商機，要利用這個商機多賺錢。商品的天性是逢少必多，今天神神秘秘，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事，一旦堂而皇擺在明面上，內地也會放棄嚴格的控制，那時中國買車也會像買菜一樣。”
隔行如隔山。現在轎車怎樣銷售。”
轎車的銷售很特殊，與一般的商品銷售不一樣，在價格上沒有限制，由于渠道品牌的不同，漫天要價是常有的事，物以稀為貴，只要能成交，賺多少都沒人過問。銷售對象是內地的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銷售的關鍵也講究信譽，這個信譽不是商品質量的保證，而是能否為購買方提供完備的手續。這個很重要，差一點手續上不了牌照，就成了黑車。之前，吃虧上當的不少。一條魚腥了一鍋湯，弄得真假難辨，增加了銷售的難度。”
你的這個公司掛靠在黨政機關，門頭亮，自然有信譽度，就是多花幾個錢，也有人原意與你合作。”
道理是這樣，也有一個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問題。像我們這類公司，處在轎車銷售的中間環節上。能弄到進口指標的公司，處在金字塔的頂端，他們可以大口吃肉，我們只能跟著喝點湯。留給我們的贏利空間有限，如果靠外圍那些人層層加價，銷售的概率低，往往殆誤商機。因此，我準備在各地建立辦事處，減少銷售環節。”
有這樣想法的公司鳳毛麟角，辦事處能有效地撕破內地的壁壘，不僅有效地減少了中間環節，還增大了可信度和盈利空間。”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如果有本事能弄到進口指標、外匯額度，坐地分贓就完了，還用費這勁。”
辦法很好，可實施起來困難也不小，如果派人到各地辦事處，往往人生地不熟，一時半會兒很難打開局面，最好能從當地找到合適人。”
這是問題的關鍵，可在當地找到有權威，有信譽，能協調各方關系的很難。”
宗謙誠非常清楚，如果自己沒攤上事，也許是合格人選，如今與東原市委書記戴兆年水火不相容，就把這路堵死了。沒有地位和權威，想協調在各單位購車真的困難重重，決策權掌握在各單位的領導手里，誰不害怕跟自己吃瓜落。可從當地選個能人，想了一通還真沒有合適的。更主要的是，宗謙誠從心里不願放棄這個機會。他心一橫說︰“我的條件雖然不好，不過想嘗試一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吧。
金啟明開誠布公地說︰“兄弟一場，你的處境我十分清楚，邀請你來之前，我曾反復琢磨過，曾想過瞞天過海，讓別人掛辦事處主任，你在幕後主使，這樣麻煩會少些。可又一想，這事需要與單位領導反復磋商，掛名的很難擔此重任，到那里，你不得不走到前台來，那樣反倒被動。凡事有利有弊，我覺得還是你公開露面的好。只要我們把麻煩、困難估計到了，也就無所謂了。辦事處的職能是宣傳和協調，你充其量是我們公司雇用的，名正言順反而更好些。只要打開當地的購車局面，經你手，不經你手來我這購車都一樣。只要你那地方到我這購買的，都算在你的頭上，每台提勞務費5000元。”
宗謙誠感動地說︰“金大哥處處替我著想，我一定深入細致地開展工作，擴大宣傳，疏通銷售渠道。”
這樣比你個人經銷要好，可以放心大膽地開展工作，不怕有人挖地溝，就算有人斷了你的財路，也不會影響轎車的銷售，反而會挖掘出更大的潛力，我們可以坐享其成。”
在東原市設置辦事處的事就定下來了，宗謙誠談了下設想，金啟明揮了揮手說︰“目標明確了，采取什麼措施就是你的事了，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你就放心大膽地干吧。不過你的情況特殊，時刻要多加提防。”
宗謙誠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經過這事，對自己的處境又有了新的認識，不得不重新定位。一向沾沾自喜戴紅帽子經營，如今也品出了其中的味道。他將戴紅帽子的事跟金啟明說了，想跟他認真探討，從中找出對策來。沒想到金啟明當面潑了冷水，認為他這是自投羅網，得不償失，弄不好得到制裁。
他掰扯說，中國的改革開放表面上轟轟烈烈，一旦涉及到核心問題，誰都繞著走，什麼是核心呢，那就是所有制問題，誰都不敢越雷池半步。有人說農村包產到戶了，改革一步到位了。其實不然，地是集體的，農民只解決了一個承包經營問題，而且這種承包責任制，在不斷地地改變，過一定的時間重新分包。但有誰買賣了土地，那就觸動了所有制，就成了罪犯。因此說，中國不會產生地主。
城市改革同樣也受到嚴格的所有制限制，因為憲法明確規定，國有經濟是主體，個體經濟是補充，企業性質決定，一切必須按國營的規矩辦，雖然你是白手起家，但賺錢多少，到任何時候都是國家的。一紙承包合同根本，既不具備法律效力，也改變不了國營的分配制度。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關于姓社姓資的爭論，從來沒有停止過，一有風吹草動，最先倒霉的就是戴紅帽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