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軌制”帶來的經商熱潮，為權力與金錢搭起了橋梁，打破了計劃經濟的堡壘，攪亂了社會神經，混淆了所有制的界線。搞經營辦公司，對那些有權有勢的部門易如反掌，傻子當經理都賺錢。物資部門掌管著國家控制的八大類商品，哪種商品弄到市場上不賺錢。有權的組織、司法等部門，跟誰打招呼不給面子。無職無權的部門就不一樣了，那是干枝梅（沒），挖空心思，使出吃奶的勁也沒用，只能把創收的希望寄托于能人身上。
趙穎麗認為這場經商熱潮機不可失，極力鼓動宗謙誠走“戴紅帽子”的發展之路。周仲平也縱容地說︰“如今‘戴紅帽子’到處都是，干什麼的都有，市委書記戴兆年的堂弟戴兆月就是這麼干的。他弄了個路橋建築公司，靠關系從市交通局拿工程項目，轉包從中盈利，弄幾百人的假名章，將盈利變成工資支出，竊為己有。”
不可否認，戴紅帽子是瞞天過海的好途徑，在流行的時候，人們只看到的大都是積極一面，對深層次的問題沒人去想。宗謙誠若不是有特殊情況，也不會思慮的那麼深，他擔心自己的處境，同樣的事，別人做得，他卻做不得，一旦政策有變，一紙合同不能保他安全，販煙就是一個例子，白紙黑字公章名章俱全，合同也是像模像樣，說沒用就是廢紙一張。
再說這戴紅帽子，做得再巧妙也是掩耳盜鈴，營業執照上寫的明白，國營，盈利自然歸國家所有，各項分配制度和規定也不容違反。一旦秋後算賬，承包合同再管用，在所有制面前也無濟于事，小胳臂擰過大腿。
所有制不是小事，全國赫赫有名的萬向節廠，是靠戴紅帽子起家的鼻祖，如果紅帽子好使，就用不著改制股份有限公司了。可不這樣又能怎樣，個體經濟舉步維艱，想成大事，沒有國營招牌行不通，只有戴紅帽子才有出路。萬向節的發展之路值得借鑒，當借力而行，以最有效的途徑發展，等有了實力後再改制。
識時務者為俊杰。在趙穎麗的一再鼓動下，宗謙誠不再猶豫，決心抓住機遇大干一場。他放出消息，那些無職無權的部門紛至沓來，沒想到他選中了不顯山、不露水的殘疾人聯合會。殘聯是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公司招聘以來，殘聯理事長龍在田求賢若渴，結果是有能耐的不來，混事的養不起，更多的人被那苛刻條件拒之門外︰要錢要物沒有，編制待遇別想，自負盈虧繳費，上繳比例逐增。
龍在田也是呱呱的人物，之前是東原市的計劃委員會主任，掌管著全市經濟發展計劃，因受前任市委書記器重，被戴兆年貶到無人問津的殘聯。他心灰意懶，可看到各部門創收活得滋潤，這才為職工謀點福利。
宗謙誠來應聘，他自然是喜出望外，他知道宗謙誠可是得餑餑，有好幾家公司請過他，條件比這優越，為什麼投到他這來，這讓他不得其解，見面就提出了這個疑問，宗謙誠稀松平常地說，同病相憐，過來抱團取曖。看他沒正經的樣，鄭重其事地問。
宗謙誠反問道︰“別的先不說，你有沒有膽量聘請我，提醒你，市委書記戴兆年不會放過我，你別稀里糊涂跟我吃瓜落。”
吃瓜落，我才不怕呢，倒要看看誰能把我弄哪去？”
龍在田一肚子牢騷，對自己的調動非常不滿意，宗謙誠說︰“不是兒戲，請三思而行。”
謙誠，真君子也！處處為朋友著想。啥也不管了，我這山高皇帝遠，誰都懶得過問，再說了，我這紗帽翅兒也沒幾天顫悠頭了，還是留個念想吧。”
就這樣，兩人一拍既合，當即簽訂了協議。他想不到的是，宗謙誠對苛刻條件不屑一顧，只明確“一次包死，剩余歸己”。都說藝高人膽大，也不至于大到這種程度。不會拿是拿我尋開心吧。又一想不會吧，宗謙誠可是一言即出，駟馬難追的人，挺有責任感的，怎麼能言而無信呢？
龍在田越想越沒有底，想一探索究竟。他跟宗謙誠說︰“都說你是傳奇人物，眾望所歸，我們的職工都想看看你的風采，听听你的施政綱領。”
我說龍理事長，你別戴高帽了，是你心里沒底吧。我們是合作關系，該說的、該做的在合同中都明確了︰一次包死，剩余歸己，你無權干涉我的經營，害怕我坑蒙拐騙不成？”
他討好地說︰“咱兄弟無話不說，你落難的時候，我可沒少鳴不平。”
在田兄，打碟論碟，打碗論碗。你鳴不平，兄弟牢記在心，可想知道施政綱領是不可能的，天機不可泄露。”
拉倒吧，還天機呢，你無非是因禍得福，早下了幾天海，多賺了幾天錢，就故弄懸虛起來，真金不怕火煉，有本事說出來。”
我說理事長也不想想，錢沒出一分，事沒辦一件，僅憑一張執照，一個公章和幾間破屋子，一年就能要幾萬塊錢，這好事上哪找去，若不是踫著了我這個大傻瓜，誰給你當牛作馬，你燒高香吧。再說了，賠賺與你沒關系，賠了你扣抵押金呀，咸吃蘿卜淡操心。吃虧我一個，幸福天下人。”
兄弟，你這是白菜地里耍大刀，把嗑（棵）嘮散了。我這不是關心你嗎，自私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宗謙誠神秘地說︰“你真想知道天機嗎，那只告訴你一個人，不許外傳，記好了九字箴言︰‘借雞生蛋’，‘空手套白狼’。”
龍在田一付洗耳恭听的樣子，听完後，覺得像听天書一樣，听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求教說︰“謙誠，能不能具體點，怎麼借啊，向誰借呀；怎麼套啊，套誰啊，也讓我長長見識好不好？”
不好，這是天機，不可泄露。露了底，怕你棄官經商。你若是下海了，我豈不是罪惡滔天，**又少了個好干部。”
面對宗謙誠的如此戲弄反擊道︰“你就吹吧，我看哪個傻瓜借雞給你下蛋，哪個瞎狼讓你套，可別到頭來兩手空空向我哭窮，我可沒有同情心！”
請拭目以待吧！”宗謙誠說完，拍拍他的肩膀，悠然自得地走了。
他不甘心地追問道，啥時候講施政綱領。宗謙誠回過頭來說︰“要講施政綱領，得抵消承包費，這可不是我耍賴，你可得尋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