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寧坊,周子秦向西南而去,黃梓瑕向東南而去,兩人分道揚鑣,各自回去。
黃梓瑕走到興寧坊時,忽然看到許多人在路上飛奔,還有人大喊︰“快去十六王宅啊!遲了就沒有了!”
黃梓瑕不明就里,還在詫異,旁邊一個跟在人群中跑的老婆子被人擠得摔倒在地上,哎喲哎喲連聲叫著。黃梓瑕趕緊去扶起她,問︰“婆婆,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哎呀,听說十六王宅公主府附近,皇上和郭淑妃正在遍地撒錢啊!我們可不都是去撿錢的麼!”
黃梓瑕一頭霧水,便隨著人群往那邊快步走去。
等到了那邊一看,許多人圍著府門口,個個彎腰在地上找什麼東西。她只好又找上一個手中攥著東西的人問︰“大哥,听說皇上和郭淑妃在撒錢,是真的嗎?”
“什麼撒錢?俗!”那位大叔看來是個文士,把自己手攤開給她看。黃梓瑕看見他掌中是一枚瓖嵌珍珠的銀花鈿,式樣精美,應該是宮中飾物。
“剛剛皇上和郭淑妃駕臨公主府中,觀看李可及新編排的隊舞《嘆百年》,宮中至公主府全部鋪下錦緞,數百人從大明宮到這里,一路上且歌且舞,全都是花鈿掉落,這些人都是來撿的。”
黃梓瑕恍然大悟,側耳靜听,在周圍的鬧鬧穰穰中,隱約還能听到歌舞的聲音自里面傳來。
她避開大門,走到人群稀落處,果然听到里面數百人齊聲歌唱。音調哀戚,宛轉悲苦,讓她站在此地遠遠听來,覺得胸臆處涌著萬千愁緒,不覺黯然悲愴。
她靠在牆上,靜靜地抬頭看天空。夏日午後,沒有風,遠遠的音調被風吹來,那種淒苦聲調千絲萬縷,將她心口某一處割痛,眼淚不自覺便滑落了下來。
她感覺到自己滿臉淚痕,狼狽不堪,于是抬手想要摸出自己的手絹,卻發現里面裝了剛剛拿來的香灰,已經無法用了。
她手握著零陵香的余燼,正在發呆,身後卻有人默不作聲地將一條純白的帕子遞給她。
她轉過頭,睜大眼楮,透過淚光看向他。
禹宣。
他穿著天青色的衣服,站在青灰色的街巷之中,這麼平淡的顏色,這麼美好的容顏。
她慢慢地抬手,接過那條手帕,按在自己的臉上。
所有滾燙的灼熱的淚,都被那柔軟的細麻吸走,不留一點痕跡。
仿佛脫了力,她不由自主地靠在牆上,在這條空寂的小巷中,將臉埋在他給的帕子上,許久沒有抬頭。
那上面是他的氣息,清淡,虛幻,夏夜初開的荷花,冬日凋落的梅蕊,她夢中的火焰與冰雪。
“在大理寺門口,我看到你了。”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聲響起,略帶恍惚,卻真真切切地傳入她的耳中。“我看見你躲在那棵樹後面,避開我。我想也是,即使我們見了面,又能說什麼呢?”
他的聲音這麼緩慢,黃梓瑕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心情的遲疑與悲哀。
他一定也和她一樣,想起了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想起許多無法忘記也無法逝去的東西。
“我看到那個姑娘了,她應該是你從大理寺里救出來的吧。”他抬起頭,望著長空中白得刺眼的那些雲朵,語調緩慢而悠遠,“我在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我想起當年,你只為了卷宗上一句值得推敲的話,便能千里奔波,日夜兼程趕去替素不相識的人翻案。就算如今你身負惡名,也依然在自己的困境中竭力去幫助別人。相比之下,我本應是這個世上最親近你的人,卻固執地認定你是凶手,實在是……枉費了我們多年來的感情。”
黃梓瑕咬緊下唇,一聲不出,只有劇烈顫抖的肩膀,出賣了她。
禹宣長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們之前,曾經做過更親密的事。但這久別重逢以來的第一次接觸,卻讓黃梓瑕不自覺地偏過了身子,讓他的手虛懸在空中。
許久,他才默然收回自己的手,輕聲說︰“你不應該跟我說那些話,不應該做那些事,不然,我絕不會相信你會做下那樣的事,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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