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不是一個太過煽情的人。
但她也並不冷血,所有人對她的好,她都會惦念于心,只是她要走的路很險,惦念的人越多,越是令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然夏秋的話剛說完,便听得“砰”地一聲震響,房門就那般被人暴戾地沖撞開來。
緊接著,一群侍衛和宮人宛若荒漠的風沙一般襲涌而入,將整個屋子填得嚴嚴實實。
素衣拉著夏秋向後退了些許,片刻之後蔚蘭雪就帶著自己的貼身宮女,和幾個大臣急沖沖趕了進來。
她面上神色慌張,嘴角卻掛著難以察覺的笑意,然左右觀望了少頃,卻未能搜尋到她所願瞧見的景象,和最想見到的人,猶豫了少許之後,她終是眉角輕蹙,冷然開口︰“不知妹妹這方才發生了些什麼,怎得……竟弄成了這副模樣?”
素衣眼下不過裹了一件披風,手臂上的傷露骨可見。
發絲散亂,臉色蒼白,渾身上下更是處處斑駁著點點血跡,今晚折騰了那麼久,她所存的體力亦被耗的所剩無幾。
遂,當蔚蘭雪向她問話之時,她雖思緒清晰,也沒了可與她匹敵的氣勢了。
夏秋見自家主子半歪著頭,有些有氣無力的,實是心疼不已,她自己也受了傷,血仍順著傷口不斷地溢出,盡管痛的幾近麻木,她卻依舊能咬牙強忍著替素衣開口答道︰“方才……我家主子遇刺了。”
遇刺?”蔚蘭雪冷笑一聲,“怕不止是遇刺那麼簡單吧……”
你這話什麼意思?”
放肆!你不過一個小小的賤婢,也敢同本妃這般說話嗎!”
誰放肆!”驀地,素衣低呵出聲,聲音雖小,也能將這屋中所有人都為之喝住,“蔚蘭雪,你算什麼?不過區區一個昭儀,也敢到本宮的地處來叫囂!”
你……”
你?”素衣身子向前一躍,若非有夏秋攙扶著,只怕眼下已栽倒在蔚蘭雪面前,“你見了本宮,難道不該行禮嗎?究竟是誰給你的膽子!”她盡管虛弱,盡管無力,可那眼中的犀利和戾氣,已讓蔚蘭雪心中涼了大半。
這是一直捆綁住蔚蘭雪的一道死結,她恨眼前的這個女人,無法忍受她的地位高過她!她可是蔚家的女兒,她的爹爹是丞相,姑媽是太後,而她何素衣又如何?不過是鄉野里來的賤民,拿什麼同她比?
她不服!不甘!
更不會同她妥協!
何素衣……”她強顏歡笑,將頭一偏,撇開素衣狠絕的目光,“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覺得我……還會怕你麼?”
呵……”她笑,她也笑,“你無須怕我,可我……也未必怕你。”素衣頓了頓,垂首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傷,“一會兒王上來此,你可想過自己的下場麼……”
蔚蘭雪收了笑意,“下場?我不過是來此追拿闖入深宮的淫賊,是為了妹妹好,會有何下場?”
素衣搖了搖頭,似在是嘲諷,然緩緩啟唇,她也僅吐出了寥寥幾字,“你會知道的。”
今日所發生的一切,與當初她設局對付孫熾的次子孫無庸的法子如出一轍。
不。
是更狠!更毒!
她不確信幕後之人會不會是孫熾,但絕對……不會是蔚蘭雪。
雖然能在這大晚上將這麼多侍衛和臣子帶入濯清苑的人只有她,可她卻是最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她被人利用了,還渾然不知。
那利用者是想要一箭雙雕,毀了她,也毀了蔚蘭雪。
素衣的此番話,足以挑起蔚蘭雪的怒火,此時此刻,她本該跪在地上向她求饒的!可她竟還是一副不卑不亢,無所畏懼的樣子。
為什麼?
她當真覺得王上可以寵她寵到什麼都不在乎?
哪怕她此時已糟人玷污,不再清白,被滿朝文武辱罵,被百姓唾棄,她依然可以無動于衷,繼續做她的何貴妃麼?
來人!”她雙拳一緊,大喊出聲來,“給我搜!”
誰敢……”素衣軟聲相抗,“蔚蘭雪,你憑何搜我濯清苑?”
蔚蘭雪嘴角上揚,勾起一道得意弧度,“憑你與人苟且之罪,如何?”
啪——”蔚蘭雪的話剛說完,素衣推開夏秋便朝其撲了過去,狠狠甩了她一個耳光。
你!”蔚蘭雪被打得有些發懵,反應過來正欲打回去,夏秋眼疾手快一把將素衣的身子拉了回來,這才幸免未能挨了那計耳光。
蔚蘭雪氣急,甩過頭便朝著一旁的宮人嘶吼︰“你們……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我將她們按住!”
話畢,那些宮人們紛紛一擁而上。
阿姐……”然此時,原住在側院听到了聲響的素心,也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豈料撥開人群看到的,竟是她滿身是血的阿姐,和一地的血水。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叫了一聲便沖了上去,奈何還未來得及推開蔚蘭雪,便被一旁的侍衛縛住。
濯清苑里的宮人不多,眼下幾乎全都擠在屋外听著聲響不敢冒然進來。
蔚蘭雪把事情鬧得有些大了。
其實她一早不過只是為了領著這些人,當場抓住素衣被那灌了合歡散的太監所凌辱的模樣。
可她沒想到那男人竟如此無用,居然被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給制服了!
不過無礙。
她就是怕會有什麼意外,遂一直派人在宮牆外盯著院內的一切,那被下了合歡散的男子自進來之後便再沒有出去,眼下即便什麼人影都沒瞧見,那男子總歸還是在這屋內的!
只要那男子在這屋里,無論是死是活,素衣私藏宮中侍衛,與人苟且的罪名,便是板上釘釘,百口莫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