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素心小聲應下,那神游的思緒終因念著素衣,而緩緩抽了回來。
兩碗清粥下肚,腹中也填不多了,可看著床邊的一片狼藉,和這空蕩蕩只有黎玄夜和自己的大殿,素心手握著見底的空碗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黎玄夜就那般筆直得立在床側,叫素心頗為無奈。
王上……”半晌,素心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單手扭捏撐著床榻,令自己的身子又坐正了許多。
黎玄夜本正于腦中思索些朝中瑣事,忽听素心開口,才發覺自己已站了許久。
何事?”他頭微側,看向榻上的素心,卻見其仍垂首望著掌心的空碗,嬌小的身軀似還帶著一絲怯懦。
素……素心其實……其實還有一事不明。”想說,又不敢說,想問,更不知該不該問。
之前她被人丟下北亭湖的時候,與其說是暈過去的,倒不如是昏昏沉沉,半夢半醒的。
猶記得那時在潮海閣,她因太過疲憊,遂枕著邀月就睡了過去,之後潮海閣中似有人點了迷香,她察覺到了異樣,無力抵御,也只能下意識憋了些氣。
那擄走她的人也是心急,見邀月倒下就匆忙沖入殿內將她擄了去。
後來,她就被拋下了北亭湖。
她清楚地感受著那冰涼徹骨的湖水在一瞬間涌入她的體內,身子一點點向下沉,雙眼更是被無盡的湖水沖刷得刺痛不已,還有急流的礁石,似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于她渾身上下留下道道傷痕。
那時候,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可卻突然有一個隨她一起跳入湖中,將她托起。
她不知道那人是誰,她看不見,也听不清耳邊的聲音,只知道自己被救了。
陷入昏迷的時候,身邊暖暖的,那種感覺,如同剛醒來時被黎玄夜抱在懷中一般。
猶豫了小會,素心緊咬下唇,還是將心中的那點疑慮問了出來,“素心想知道……當時……當時在北亭湖救了素心的人,是……是不是王……”
是韶國國君。”
素心的話還沒問完,黎玄夜已開口給了她答案。
是……韶國國君?”
嗯。”
素心不由一愣。
那個救了她的人,是……休衍麼?
心底驀然襲來些許失落,卻不知這失落源于何處。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休衍哥哥是喜歡自家阿姐的,當初在鬼谷幽林的時候,她就瞧出來了。
休衍哥哥待她阿姐很好。
違背師父的命令,私自帶她們出了谷,還尋人幫她們找到了入宮的法子。
說是休衍救了她,她信。
你安下心來養傷,至于害你入潮海閣,令你受刑,還將你丟入北亭湖險些溺死之人,待朕查清楚——定不會輕饒。”少頃,黎玄夜又開了口。
素心再度怔住,實未想到眼前人會說出這番話來。
但仔細一想。
黎玄夜會如此說如此做,大抵也是為了自家阿姐。
同休衍一樣,他們為的,都是她的阿姐。
視線再次落到手心里捧著的空碗之上,她清楚的記得,阿姐受傷生病的時候,那藥、那粥都是黎玄夜親手喂于她喝的。
真是好生羨慕,有那麼多的人喜歡她的阿姐,真心待她的阿姐。
不過這樣,她也便放心了,若是有朝一日,她同此次一樣,被人害了,丟去性命,至少……那個時候她的阿姐身邊還有人陪著……
如此想,還真是越發顧念她的阿姐。
指尖一緊,素心終是抬起了頭,“王上,素心……還有一事相求。”
你說。”
素心想,現在就回濯清苑,想回去……看看阿姐。”
黎玄夜遲疑地看了看她身上清晰可見的傷疤和還蒼白著的臉色,有些猶豫。
且不說素心此刻傷勢嚴重,就是他命人用轎輦將她送回去了,素衣見了她眼下的模樣,自也是無法心安的。
見黎玄夜不答,素心多少也知道他在顧忌些什麼,遂頓了片刻,又道︰“若是素心現在不回去,等阿姐醒了,阿姐定是要來玄清殿的,王上說了阿姐此時身子不好……想也不願她多跑這一趟的。”
黎玄夜眉角微蹙,往日里見素衣總是將素心護在身後,大小事都想替她操持著,遂總覺著素心是個還未長大的孩子,這宮里的許多事,和小小的人情百態,都不是她所能明了的。
可此時他卻覺得,他一直都小瞧了素心。
或許,她們何府一家八十余口人都不是等閑之人。
不然……
七年前那何府又怎能為了他,為了這黎國,而毫不猶豫地做出那般滅府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