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又一支安神香燃盡,飲用了兩盞薄荷茶的黎玄夜亦不禁被那安神香燻得有些困倦。
撇頭看了一眼立在床側半睡半醒左右亂晃的夏秋,黎玄夜將手中茶盞往桌上一放,從木椅上緩緩起身,“夏秋。”
奴婢在……”听到聲響,夏秋猛地雙眼一睜,清醒了過來。
你先下去休息,讓碧兒來伺候便是了。”
夏秋微微有些發愣,但頓了小會,搖了搖頭,“王上,奴婢想在這兒守著娘娘……”
黎玄夜收回視線,復看向素衣,“這濯清苑,許是只有你是真心念著她無恙了。”
夏秋垂頭不語,對這濯清苑的旁人不敢妄下定論。
但當初素衣為了她一個命賤如蟻的奴婢,不顧一切擅闖聆安宮,那樣的恩情,就是讓她以命相還,她也願意。
咚咚咚——”
短暫的沉默間,一不高不低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屋內兩人無意對視了一眼,復由黎玄額側目開了口,“何事?”
王上,屬下有要事稟報。”
要事?
他一早就吩咐過,這濯清苑里,眼下除了夏秋,未經傳召的一干宮人都得屏退至苑外不得打攪。
究竟是何事,竟會令他們不听王令前來稟報?
凝眉掃過窗外,那一抹從縫隙中透入的強光讓他察覺到此刻大抵已近之正午時分了。
也罷。
他本就念著時間不早,要回趟玄清殿等著影衛向他復命,也不知素心眼下,可叫他們尋到了蹤跡?
心里越發忐忑不安起來,若得到的是不盡人願的消息,他該如何?素衣該如何?
王上……”見門外還有人在候著,而屋內卻鴉雀無聲久久沉默,夏秋不由輕柔著語調小心提醒了一句。
黎玄夜回過神,轉身向外踏了幾步,“進來。”
是。”
隨著小心翼翼地開門聲,一侍衛邁著細碎的步伐垂首走了進來,待移至屏風處便再不敢靠近,只得就地跪下,稟報道︰“王上,屬下遵韶國國君之令,前來請王上回玄清殿有事相商。”
韶國國君?”黎玄夜略是一愣,自那夜休衍離去之後,頂替他位置暫代韶國國主的是他影衛中最為擅長易容的痕笙,可痕笙性子收斂,若非他主動下令,萬不會多行一事,怎得此回會讓人來傳話他回玄清殿?
是休衍?
莫非是休衍回來了麼?
韶國國君可有說清,所為何事?”盡管如此猜測,卻不敢肯定,黎玄夜想著影已去了多日都不曾回來復命,大抵也不該會是休衍。
那難不成……是屠淵麼?
眼下他一直身處濯清苑,人多眼雜,且有夏秋在旁,許是他交給他們的事已經了結,所以才以此種方式讓他回去麼?
回王上,韶國國君說他眼下閑時無趣,想著王上能即刻回玄清殿,陪他……陪他下上幾局棋,解解乏。”
下棋?”
是……而且韶國國君還說,他今日刻意帶了人,說是,要送給王上。”
人。
是素心。
黎玄夜眸色一顫,定是素心了!不僅如此,眼下素心……許是還活著……
黎玄夜猛地回過頭將松懈而下的眉目投向素衣。
若是人死了,他們是無論如何不會這樣大張旗鼓地將其帶到玄清殿,所以,素心必然還活著。
心中所懸的大石終于落下,他無心再多加猜測下去,驀地似笑非笑的扭過頭,便朝夏秋道了一句,“照顧好娘娘,朕先行回趟玄清殿。”
是。”
不知是什麼事,夏秋只覺黎玄夜面上不如之前那般愁苦了,俯身于黎玄夜跟頭行了一禮,待起身時,黎玄夜人已閃身走出門外,揚聲留下一句,“那安神香,不必點了。”
……
黎玄夜腳底生風,幾乎是踏著輕功的步子回的玄清殿。
而他的身後,一干宮女太監發了瘋地趕,亦未能追得上他。
待步子落在殿外,黎玄夜聞著從內飄出的茶香,已靜下半顆心。
你們都下去吧。”屏退了候在殿外的宮人,他獨自入了殿。
而眼下,殿內坐了一人,那人面覆銀色面具,身前鋪了一盤棋,棋盤旁還留著一盞茶水飄著縷縷輕煙。
殿中之人看似一副悠閑無事的模樣,然香氣四溢本該入口的茶,卻終究不曾抿上一滴。
休衍。”即便看不見那人的五官,黎玄夜亦能一眼,認下那人。
聞聲,休衍從榻上起身,復見殿門已合,徑直上前即將頭一叩,跪在了黎玄夜腳下,“屬下休衍,前來向主子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