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知道,這段天德問來問去始終繞著這幾句話,無非就是想拖延時間,一點點麻痹消磨素心的意志。
若是尋常人,他大抵不會如此,而素心不同,她眼下傷勢嚴重,能一直強撐著已是不易,至于她究竟還能撐多久,就連素衣也不敢妄自推測。
本官在問你,你一夜未歸,究竟去了哪里!”
見素心神色恍惚未定,猶猶豫豫,韓天德的嗓音和氣勢更是加重了幾分。
許久想不清該如何答話,韓天德這一聲呵斥,實叫她心頭一顫,失了沉穩,“我……我不知道……”
你竟連自己去了哪兒都不知道麼?”
……”
你告訴本官,你是如何來的這潮海閣的?”
這個我說過了,我醒來以後……就在這兒了!”
那你之前在哪……”
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我出去……出去采藥……對!我夜里睡不著,出去采藥,後來……有人打暈了我。”
有誰打暈了你?”
是。”
是何人打暈的你?”
我不知道……”
你又如何證明,是人打暈的你,而不是你自己偷偷來的這潮海閣?”
我……”
你連自己出了濯清苑之後去了哪兒都不知道,也沒有人證明,貢品被盜的時候,你不在此處,而次日清晨,潮海閣清點貢品的太監推門便看到了你,且發現潮海閣中少了一件貢品,你說你不是賊人,那麼誰是?”
不!不是我……我沒有……我沒有偷過什麼貢品!”
素心原本還存留的那點理智,就這樣被韓天德給擊碎了。
她本來有足夠的時間理清楚自己的思緒,好好的說說她到底去了何處,是如何被人打暈,如何醒來就倒在這潮海閣中的。
可韓天德的問話不給她一絲喘息的機會,她才發現在韓天德喋喋不休的審問中,她竟連糊口編出個“采藥”的借口都變得沒了什麼底氣。
素衣在一旁靜靜地听著,未曾多說一句。
事實上,他並不擔心素心的這些回答會讓韓天德抓住些什麼。
沒錯,她不怕素心說錯話,更不怕韓天德會給她強加罪名,她唯一怕的就是素心的身子,她想要趕緊將她帶回去,讓御藥房的人來好好治她身上的傷。
既然你什麼都不清楚,那麼你就如實告訴本官,從前天夜里到次日凌晨,你——可曾見過丟失的貢品,琥珀觀音?”
如此直戳了當,與他先前所有的問話比起可謂大相徑庭,叫人始料未及。
不得不說,這韓天德審案,確能掌控人心。
他這般一問,素心隨即便噤了聲。
而整個潮海閣的人,亦是頗為默契地陷入了一時的沉默之中。
滴答——滴答——滴答——”屋檐下的雨,擾人心緒。
相比之大殿的寂靜,素衣只覺這雨聲就像是一道道層層涌來的警鐘,在警惕著她,若是她今日想尋的人,不能被夏秋帶過來,她又該怎樣拖住韓天德和蔚蘭雪,一直等到黎玄夜回宮呢?
我……”最不該猶豫的時候,素心猶豫了。
段天德嘴角揚起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就連蔚蘭雪也是抿唇做出了一副好戲將臨的模樣。
……
——”
驀地。
一聲巨響透過層層雨簾,蓋過頭頂雷鳴從潮海閣外突然襲來。
王爺……王爺您不能進去,里頭正在……”
滾!”那句怒喝,太過熟悉,又太過陌生。
素衣本以為那日在濯清苑外,她與他將所有的事情都說清道明之後她再也不會在同他有任何交集,可她沒能做到。
她心里很清楚,在這個皇宮之中她無法一帆風順,總要有無數風浪向她不停涌來,她的雙足,始終被淹沒在那深淺難料的寒潭中,一不小心,恐就被沒了頭頂。
而這個人,本是她所能利用的最好的武器,在萬般顧慮和再三決策中,她選擇了放棄。
但今日,她又不得不將他找來,不得不……出手利用上這顆于她而言最有利的棋!
素衣!”大抵是來得太急,初九從永安王府出來的時候竟連傘都未曾打上一把,他身後還跟著一群想要阻攔他卻無能為力的太監。
素衣松了口氣,扭頭看向他一臉欣喜跑向自己的初九。
二表哥?”
永安王……”
蔚蘭雪和韓天德不謀而合的吐出口中幾字,爾後頓然緊蹙著眉頭,惶恐失神地從椅榻上惴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