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山觀虎斗。
表面上看是兵走險招,實際上卻是一石多鳥之舉。
或許琉璃和西涼會著了他的道,但是韶國……怕就沒那麼容易入這場棋局了。
王上此次是以何事相邀三國的?”能請得動三國赴宴,必不能是什麼繁瑣小事,從宮中出來已耗費數日,他又該以何噱頭去謀劃此事?
黎玄夜神情淡然,想來是早有了準備,“黎國王上私服出游,喜得黑石,現共邀三國赴黎觀其祥瑞,當不成什麼問題吧。”
喜得黑石?
素衣茫然不解,“什麼黑石?”
影自會辦妥。”
素衣一愣,已明了他話中之意,“王上是要……造假?”
真正渾然天成的黑玉本就稀少罕見,再要能大到足以引得三國前來觀瞻,只能是無中生有了。”
……”
無中生有。
可不就是造假麼?黎玄夜莫非真當那三國的國君那麼好糊弄?
到時若是事情敗露,只怕會被三國當做把柄,揪住不放的!更何況,區區一塊破石頭,難道真有如此稀罕不成,竟能讓三國同時赴宴,只為遠遠瞧上一眼,便得滿足?
你不信他們會來?”捕捉到素衣眼中一閃即逝的顧慮,黎玄夜復道。
素衣點了點頭,“只為瞧得一眼黑玉,素衣實不敢揣測三國國主的心思……”
此次受邀,不商政事,不談國界,只為觀天下之奇石,他們何以拒之?”面上所言,不商政事,不談國界,但三國誰人不曉黎國君王昏庸無能,能正大光明受黎國之邀,于他們眼中,自是有利而無弊的!
明明是臨時之思,素衣卻覺得黎玄夜好似許久前便知道會有今日,早早得做好了準備。
既是他下定居心要去做之事,當是有把握的。
只是算算日子,她給蔚太後下的毒,應該毒性將盡了,她很快就會醒來,一個蔚丞相就夠他們對付的了,再多一個手段狠絕的蔚太後,他們——還能平安回到宮中嗎?
翌日。
黎玄夜一早命侍衛匆匆收拾了行禮。
素心夏秋二人留待城主府。
素衣、初九及城主府痊愈了的一些侍衛隨同黎玄夜一同上了琥旭山。
沒有了雷烈的琥旭山早已亂作了散沙,不用他們動手,在听到雷烈死于牢中的消息後便都憤憤不甘地放棄了抵抗。
事實上。
琥旭山所剩的賊寇早就所剩無幾了,雷烈消失在山寨後的第二日,他們定有人下山打探過。
而雷烈的尸首,黎玄夜本是命了人好生安葬的,怎堪後來傳出雷烈墳被掏空,尸首不見所蹤的回話。
那時素衣就知道,山上的賊寇們已經得到了雷烈死去的消息,他們悄悄將雷烈的墳移走,也趁著官府上山圍剿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們相依為命依存多年的山寨。
剩下的些許人,素衣都認識,大多為常伴雷烈身側的熟悉面孔,直至此刻還守著山寨沒有離開,當是已經棄了繼續活下去的信念。
伴著有些疲憊的步伐,素衣終領著黎玄夜落在了雷烈生前所住的石屋前。
我們公子還些事要處理,你們先行將這些賊寇壓回城主府去罷。”人多眼雜,那暗格里的東西和雷烈的身份總歸不便讓其他人知曉,遂素衣在隨黎玄夜踏入屋子之前,先將那些隨同他們一起上山的侍衛給支下了山。
你所說的那個暗格在哪?”
待旁人散去,素衣拉著留下的初九一起跨進了屋子。
上回雷烈為追她走得匆忙,隨手將暗格關上也沒時間像往常一樣有所收拾,按理說憑借著黎玄夜的縝密,當是一眼便能發現暗格的開關。
無奈自雷烈離開了琥旭山後,那些賊寇定是反復到他的屋子里來過多次,弄得此處亂七八糟,就連素衣也險些忘了原有的機關在哪。
就著腦海里的記憶摸索,素衣尋到了之前被安在桌上的那幾壇酒,順著巧妙的力向右擰了一圈。
只听“咯 ——”一聲,雷烈床榻後的暗格即再一次出現在了素衣的眼前。
一個牌位,兩根白燭,一件戰甲,以及一塊龍形玉佩。
還是這些東西,毫無遺漏,完好如初。
自暗格打開的那一刻,黎玄夜的視線就已然被里頭的東西給深深吸引了。
輕抬了步子,他緩緩走到暗格前,不帶一絲猶豫,揚手即將那個刻了字的牌位捧在了手心里。
母妃……”透著隱隱愁容,他輕喚了一聲。
素衣立在打開暗格的酒壇旁一動不動,她不忍去打攪此刻惦念著自己母妃的黎玄夜,怎堪自己的心里,亦不由分說得涌動萬分。
黎玄夜見到了自己母妃的靈位尚能如此正大光明得喚其一聲,可她……她們整個何府都還是黎國當年被下令誅滅九族的罪人。
她的爹爹,橫尸刑場。
她的娘親,尸骨無存。
那場大火毀了她的一切,以至到如今……她都不能于世人面前明示自己的身份。
若是可以洗清冤屈,若是能夠大仇得報,她也想替自己何府的八十余口人設下靈堂,擺上牌位,哪怕什麼都不做。
只為他們狠狠得痛哭一場,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