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天終究是黑了。
當百里祭天帶著素衣落在城主府屋頂之上時,瞧見的是一副燈火通明眾人進進出出喧鬧不已的場景。
她嘆了口氣。
緊趕慢趕,還是遲了。
他們那麼多人,都是在尋你?”瞧著素衣眼中閃現的柔光,百里祭天猜測道。
見身後人還有臉問,素衣著實不耐煩地道了一句︰“難不成是在尋你?”
他笑,“看重你的人倒挺多,本座眼光果真沒錯。”
……”
本座送你下去吧。”
等等。”身子一側,素衣避過他伸來的手臂閃到一邊,“將我送到府外,我自己進去便好。”
若是讓百里祭天帶著她突然出現在城主府中,還不把這些百姓都給嚇壞了。
將素衣送到府外後,百里祭天不舍地松了手,看著素衣一臉急切離開的模樣,他真想此時此刻就把她五花大綁得帶回去做他們千觴樓的樓主夫人。
可她此時不願,他也不便。
西涼王能在這個時候派出他手下絕頂得高手來殺他,自有了同他魚死網破的打算,眼下他人身在黎國,趁著此刻著力攻入他千觴樓乃是最好的時機!西涼王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機會,他需盡快趕回樓中,帶著她……只會連累其變成自己的軟肋,西涼王不會放過他身邊的人,以前如此,今後也不外如是。
素衣未曾留意百里祭天片刻的失神,見他沉默心里難得有了片刻清淨,轉過身,連一句道別也無,便朝著城主府大門走去。
好歹本座也將你大老遠得送回來了,你怎麼連句感激的話都沒有。”緊隨她毫不猶豫的步子,百里祭天不滿道。
素衣加快了步子,對身後人置若罔聞︰“你若不將我擄走,又何須送我回來。”
……本座要回西涼了,等本座忙完樓中事,定會再來黎國尋你。”
她步伐一斷,望著已走到盡頭的小巷,僅道了一句︰“願再不相逢。”即轉身出了巷口。
微涼的寂靜秋夜,素衣短短幾字如千萬顆石塊敲擊在百里祭天的心上。
半晌後,只見他勾起半邊唇角,紅光一閃消失在無盡夜色之中。
她這般與其他男子不清不楚,你真的絲毫不在意麼?”隨著眼前人逐一離去,隱在另一角落的兩人緩緩現身。
被問之人看著那道被素衣走過的小巷,面上平淡如水,“她能平安回來,甚好。”
夜……”
她不是你所想的那種女人。”
我親耳听見百里祭天喚她夫人!”
那又如何?她無心,任他哪般稱呼,也動搖不了她。”
夜,你要明白你的身份,要記清你身上所肩負的大任,她只是你成就大事的一個工具,你不能對他動情!”
她不是工具!”一聲低喝,將身旁人的話生生堵在嗓口,“她不欠我什麼,可我……欠她全府人的性命!”
那不怨你……”
她總有一日會知道這些,她會恨我,會離開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向我復仇!不管當年之事是不是我的主意,可何府八十余口人的性命確是我親手所奪!這是事實!是宿命,是債。”
一道濃霧散去,已明亮如鏡的月光自空中斜映入巷角,黎玄夜一襲藍衣,襯著血色的暗眸朝著眼前滿身銀白的男人,鄭重其事道︰“我知道你此次從影那里听到了我身中劇毒險些喪命的消息,可此事與她無關,沒我的命令,你不得動她。”
男人身子一僵,詫異得與黎玄夜認真的眉目兩兩相對。
他為主,他為僕,命里如此,可他從未以自己的身份壓制過他任何一件事。
他沒有將他當做自己的奴僕,遂他也不曾喚過他一聲“主子”,怎堪如今他竟為了一個女人,一個為了尋他復仇,可能會將他的黎國他的江山毀于一旦的女人,不惜言令于此?
忠言逆耳,卻是肺腑。
奈何如今的黎玄夜是听不進了,既如此。
那個女人……又怎能留得?
……
素衣回府之後,陽城的百姓們終得以安下心來。
好在她離開的時候不長,他們也不至急成上回那般模樣,倒是素心和夏秋,兩人滿眼通紅,一身狼狽,想來已反復哭了好幾場。
初九不在屋內。
听夏秋說,自知道她突然失蹤起,初九便不受控地直往外竄,他渾身上下都被上了藥,怕傷口再被撕裂,素心不得己將他迷暈送到別屋歇息去了。
唯有黎玄夜。
自初九出事那會兒緊隨素衣出去後便沒再回來。
城主府里的人擔心素衣,自也擔心黎玄夜,本以為兩人一起失蹤還不算太壞,豈料如今素衣回來了,黎玄夜卻仍舊沒有消息。
隨手端起桌上一杯涼盡的茶覆手送入口中,素衣身下還未坐熱,便再度起身,邁向門外,“我去前院找慕城主問問情況,你們留在這里,若是公子回來,至前院來告知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