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烈的身上沒能留下任何的線索和遺物，尸體也已經僵硬，黎玄夜愣在原處看了他許久，最終仍是不得不命人將他抬出去，好生安葬。
出了地牢後，黎玄夜的情緒便一直恍惚不定，素衣靜靜地跟在他身後，實不知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麼。
雷烈的死，秦王後的靈位，陽城百姓的安危，他所要承受的東西總是一件接連一件得涌來，明明體內的劇毒才剛解不久，真不知再這樣下去，他的身心……可還吃得消？
夜——”裙擺輕晃，素衣望著眼前一路前行的黎玄夜驀然止了步子。
他一頓，轉過身來。
我想……先去南院看看心兒。”
黎玄夜抬眼看了看周圍。
長長的走廊，一旁就是南院的拱門。
他猶記得當初素衣失蹤時，他們就是在此處發現了她遺留在地上的衣服。
當時的他，唯恐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著急得快要瘋了去！
一夜間，他將整個陽城幾乎翻遍，找不到她的蹤跡，他只恨自己當時為什麼在天黑之後也未曾親自將她送回南院！
他讓影去找，自己則去審問了當初被他們留下的那個山賊。
後來，山賊被逼到絕路，好不易松了口欲說出他所知道的所有秘密，誰知……竟被突然躥入院中的一條毒蛇給咬了。
那蛇的毒性極猛，又像是訓練有素，居然一口就咬斷了山賊腳腕處的脈搏，叫其瞬間斃命。
當時的他就已然察覺，此事定與當初在山澗水源之中下毒的人拖不得干系！
現在想來……那人，應該就是陰姬。
我隨你一起去吧。”沉默了尚久，他緩緩回過神來沉聲道。
似看出了黎玄夜面上的擔憂，素衣點了點頭，輕聲“嗯”了一句，越過他的身子，走在前頭入了南院。
……
素心所中的毒，比起黎玄夜要輕得多，所以醒來之後也就沒什麼大礙了。
倒是素衣，一進屋就看到素心捧著一堆草藥端坐在長桌前左右擺弄，心里頭著實不快了一番，“你這身子才剛好，怎麼不多歇歇便著急著下榻了？”
阿姐！你怎麼來了？”素心聞聲，欣喜著從椅上蹦了起來。
自是來瞧瞧你如何了，我不在……你果真是沒好好听夏秋的話。”
我沒事……我就是躺久了些，想……”素心話說一半，驟然斷開，眸光隨著突然落入素衣身後的男子生生怔住。
怎得，幾日不見，見到自家公子都不認識了？”黎玄夜將素心靈動純真的模樣收入眼底，說話間竟覺心底原有的浮躁亦不由得緩和了幾分。
王……王……”
素衣輕嘆著搖了搖頭，“是公子。”
是是是！公子！公子你的身子……”
托你以身試藥之福，好了。”
素心揚唇，笑得絢爛，“心兒所做算不得什麼，這些日子……”她撇過頭看向素衣，嘴角的笑意不禁淡了幾許，“這些日子阿姐受得苦可比心兒的要多得多。”
心兒！”
心兒可沒胡說！我醒來的時候，還听夏秋說阿姐給我解毒時險些倒下了呢！”
我當時只是有些困倦，我……”
好了。”黎玄夜淺笑著打斷了素衣的話，“你們姐妹無需互相推脫，我此次能夠醒過來，確是你們二人之功。”
素衣垂眸，未去看他。
倒不是自己想將身上所做之事推個干淨。
只是多慮。
多慮黎玄夜的毒和傷本就是因她而來。
多慮自己這般盡心盡力還險些搭了素心的性命去救他，今後……可會後悔。
素衣這一沉默，屋子里一下子就靜了。
素心已感覺到氣氛的壓抑，深吸了口氣，正準備講些其他的事岔開這一時的尷尬。
豈料一口氣上來還沒吐出去，即被門外突然的喊叫聲給堵了回去。
夫人……夫人……”
听聲音，當是夏秋。
能這般大喊著跑到南院來，想必她也尋著素衣有些時候了。
夏秋往日跟在素衣身邊，行事也算得沉穩，如今這般火急火燎的，定是出了什麼事。
我在這。”身子一側，素衣快步迎了出去。
夫人……夏秋……夏秋可算是找到夫人了。”
發生了什麼事？”
夫人……”夏秋握住素衣的手，一張小臉因喘息而漲得通紅，“夫人你快去……快去前院看看吧！那個……那個從寨子里與夫人一起回來的山……山賊……就快被陽城的那些百姓們……打……打死了！”
什麼？！”素衣驚叫出聲。
隨她一起回來的山賊……
那不是初九麼？
初九性子雖然不馴，可也不至與人起沖突，眼下又怎會被……
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我也不知道，我本來是去膳房，想給素心姑娘做些吃的，回來的時候就听見前院吵鬧的厲害，本是覺著好奇，過去一看！這才發現人群中倒在地上的……就是那個小山賊！”
這般詢問，想來也問不出什麼情形。
初九身上本就傷痕累累，那些百姓若是下手不知輕重，可真的是會打出人命的。
帶我去！”來不及多想，素衣開口即丟下了屋內的黎玄夜和素心著急著同夏秋向前院趕了去。
見素衣如此緊張那山賊，黎玄夜尤為不解。
本打算追上素衣的步伐隨她一起前去看看，可抬腳剛行了一步，他又退了回來。
淡下神色，黎玄夜扭頭看向素心，“那山賊，你可知是什麼人？”
素心眨了眨眼，緊盯住黎玄夜認真的神情，不急不慢道︰“我也不知道那山賊是什麼人，他是跟在阿姐和影的後面一起回來的，阿姐昏迷的時候他就一直守在阿姐的床前怎麼弄都弄不走……更奇怪的是，他好像是個啞巴，我們誰跟他說話他都不理！最後……是影怕他一直在屋子里擾了我給阿姐診治，這才把他打暈了，給扔出去的。”
你是說，你阿姐昏迷的時候他一直守在你阿姐床前？”
嗯。”
黎玄夜面色一冷，心里不由多了幾許不快。
公子……不去看看麼？”
猶豫了小會，素心窺探著黎玄夜難得變化無常的情緒，幽幽啟唇。
他回過神，多余情緒當下一掃而光。
前院出事，自然得去。”話畢，沒有一絲猶豫，開口間也僅是丟下草草一言，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素心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