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一向听話乖巧，此次也是她頭一回駁了素衣的囑咐，一意孤行。
影的話說完，素衣心中雖是震驚，卻未曾太過激動。
如今她的心思已慢慢安定下來，她知道心兒一心為她，遂事已至此，除了拼盡全力地去救他們，她再怎麼埋怨追究，都是于事無補。
掀開錦被，素衣蒼白著臉色，下了床榻，“影。”
屬下在。”
影毫不猶豫地跪下身去，此刻他全然能夠察覺到素衣所強撐的振作和渾身上下散發而出的氣勢，他為僕，自也知曉主子不在，他該听誰所言。
你且將藥方拿去，按上面所寫找齊所需的所有藥材。”
影伸手接過素衣遞來的紙張，正要拱手行禮，素衣復道︰“要夏秋來替我更衣，並讓慕城主封鎖南苑，我試藥期間不許任何人進來。”
屬下遵命。”
影的速度很快，也不知他是如何在這幾近荒廢的陽城中尋到了素心所要的藥材。
領著夏秋入了南苑後，素衣便進了素心所在的屋子。
當下，她已褪去了外衣躺在了浴盆之中，素衣快步繞到她身前，卻見其已然面色泛白，唇瓣烏黑的淺睡了過去。
素衣頓了小會，伸手將素心泡在溫水里的手拉了出來，柔聲開口︰“心兒，你放心，阿姐一定會救活你，無論如何……也會救活你！”
她嗓口沙啞苦澀，眼眶微濕，到頭來，只得咬咬牙將幾近奪眶而出的淚水強咽了回去，她沒有辦法怨怪素心自作主張，她只知道，當下已沒有後路可走了。
夏秋，過來替我將那些熱水倒入盆中。”
是。”
素衣頭也不抬得對夏秋吩咐道，自己則轉身到了一旁將放置在桌上的藥材按照素心紙上所寫，分成多份。
黎玄夜身上的毒太多，無法一點點地去解，更難在片刻間分辨得出到底如何調配出可一次清除所有毒的藥劑。
遂只得列出多種方子，一次次試，方能知曉哪種有效。
望著眼前擺滿了整個長桌的藥材，素心實難控制住自己心底的抽痛。
素心的方子里足足寫了有數十種調配之法。
每種非真正可解毒的藥方放置到浴盆之中都會與她體重的毒產生沖撞，其過程……必然痛苦萬分。
再三思索之後，素衣先行慎重得選了其中所配的一種藥劑，加以混合碾碎後，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素心身前，“夏秋，待會兒我便會將手中的藥劑放到這浴盆之中，若是心兒吃痛掙扎起來，你一定要按住她。”
夏秋明白。”
緊蹙著眉頭，素衣下藥的雙手不禁抖得厲害。
她閉上眼，深呼了一口氣，待指尖平穩如常，方翻手將藥罐中的東西全數倒入盆中。
加熱水。”藥渣細碎，紛紛浮于水面，素衣一邊回想著當初救休衍時的步驟，一邊毫不拖泥帶水的向夏秋命道。
嘩——”一勺熱水入盆。
繼續加。”
是。”
隨著水溫的上升，素心的臉上開始漲紅。
痛……”未多時，她斂眉，整個身子亦不受控地顫抖起來。
夫……夫人……”
按住她！”
是！”
痛……痛……”素心一遍遍喊，一遍遍掙扎。
夏秋使勁了力氣將她的身子緊緊按住，自己更是緊張出一身冷汗。
素衣緊咬住下唇，強迫著自己靜下心。
久後，她扭頭望了一眼早前讓夏秋點好的香。
一支香滅，時之將至。
奈何再度看向素心的時候，她已沒了掙扎之色，靜靜地倒在藥浴之中。
心兒……”素衣慌張得將她的手從藥浴中撈出。
藥浴的水溫逐漸有了涼意，但好在素心的脈搏還在跳動，想來暫無大礙。
隨我一起將心兒拉出來，換水。”
是。”
一連多次。
素衣均照著之前的法子反復換藥。
結果，反復難定。
素心給的方子雖多，真正有些輕微之效的卻是寥寥無幾。
不知不覺，已過去了好幾個時辰。
身後的香燃盡了一支又一支，素衣心中所剩的一些希望也幾近消耗殆盡。
夫人，還試嗎？”素心的多次呼痛早就讓蹲在她身後的夏秋有些看不下去。
素衣撇過頭。
屋外天色漸暗，視線越發薄弱，就連素心此刻的臉色都難以分辨起來，她直起身子，再一次把素心輕手輕腳得拉起身來，“試。”
時間如流水般轉瞬即逝。
因旁人行事素衣放不下心，所以幾番多次一直是她和夏秋兩人在反復更換藥浴中的水。
門口濕地，一如雨後景象，素衣渾身上下更是大汗淋灕。
夫人……你還是先去歇息會兒吧，剩下的只需夫人吩咐著，奴婢來做便好。”不斷地勞累，讓素衣面上的疲憊盡顯無疑。
她身子本就未愈，夏秋實怕這樣下去，素心沒醒，自家主子又要倒了去。
我沒事。”她胡亂得拭了拭險些流入眼中的汗液，虛弱地答了一句。
夏秋憂心得望著她，雖說一直以來素衣都有注意著自己左手的傷不要踫水，可最後……還是被浸濕，染出了一片血紅。
天黑了，夏秋……去點幾盞燈吧。”她無力地吩咐，自己則是按住眩暈不已的頭蹲下身。
夏秋知素衣固執，倒也沒再多說，轉身去點了燈，又倒了杯熱水給她端來。
誰知，她正走到素衣身旁，手中熱茶還沒遞出去，即見素衣身子一側，順著浴盆的邊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