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夫人是不願回去。”影抬起頭，目光摻雜了幾許涼意。
素衣認真地看著他，性子與名字一般淡漠如風的影向來說話不曾帶過丁點的情緒，可這次……
他似乎有些收斂不住了。
是，我要留下。”沒有一絲猶豫，她篤定道。
影只听命于主子，主子下令讓影把夫人帶回去，影只會听命行事。”
听命行事？
只怕這回是因心中不滿而行事吧。
在他的眼中，自己的主子一直都是個滿腔抱負，臨危不亂，甚至面臨絕望和世人唾罵都能夠無動于衷穩妥行事的男人。
可此次卻因為她失蹤，幾近失了理智。
他怎能對引發此事的“罪魁禍首”毫無一絲介懷？
你既知你家主子此次出來是為了什麼，怎就不懂得要以大局為重？”
他一愣。
素衣繼續道︰“調查下毒之事，我們或許能等，但陽城的百姓等不得，何況……”她話中一頓，顧慮著初九還在身側，繼而改口︰“況且你家公子已經離家多時，你真能把握這麼多天過去，洄州瘟疫好轉的事，家中不會得到消息麼？若是他們早我們一步，此次一行，所做的一切，都會付之東流。”
……”看得出，影已有些動容。
素衣轉過身，挪步踏回床邊，“你回去告訴他們，我不會有事，給我三天時間，到時無論有沒有查清此事，我都會想辦法離開寨子。”
夫人此話當真？”
我已在寨子里呆了五日，他們要想傷我，早就動手了。”
影語塞，倏爾將目光轉向一旁，沉默了小會堅定道︰“影懇請夫人記住今日的話，若他日夫人的性命受到威脅，影——自當會以死向主子領罪。”
以死領罪。
影的話說的果斷決絕，素衣知道，像他這般的人都視主子的話為自己的命，他能這般說，就會這般做，此言不僅為自己此刻所做之事而立下代價，也同樣是為了給她一個警示。
影離開後，素衣熄了燈，徹夜未眠。
次日，門外守夜的賊寇一醒便急忙闖入屋子，他們依稀的記得自己似乎被什麼人敲暈過，怎料推開門，一眼即瞧見了明晃晃坐在床側教初九識字的素衣。
撓了撓後腦勺，他們後知後覺得拉上門出去，對于昨晚之事，也只能當做秋夢一場，草草帶過。
晌午。
素衣同前幾日一樣給那些染疫的賊寇熬了些藥送去。
此次的湯藥，她未再做其他手腳，畢竟拖得時日多了，再繼續下去難免引得雷行煞的懷疑。
雖自己同影約定的時間是三日後，但她總覺著黎玄夜知道她在這里後不會任她繼續置身危險之中，她只得改變計策，在他闖入山寨前，潛入雷行煞的住處。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虛度至落日黃昏。
素衣算了算時辰，緩緩睜開小歇的雙眼，下榻推開了門窗。
此時的琥旭山寨，靜得詭異。
她扭頭看了一眼呆望著的初九，想了片刻，叮囑道︰“我現在出去有些事要做，你在屋子里待著等我，不要出來。”
他眨了眨眼，不知素衣要去做些什麼，但听她話中謹慎，便覺一定不是什麼讓人安心的好事。
我……跟……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要留在這里。”
可是……”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我中午在他們吃的井水里下了迷蠱，此刻寨子里的人一時半會醒不過來的。”
他皺了皺眉頭，似有不解。
素衣身子一側，將門敞開到他眼前，初九面色為之一僵，這才發覺原本守在門外的賊寇已然通通倒地，不省人事。
因為害怕午時有人沒有飲下井水，素衣不敢將初九一同帶去，倘若期間余人未眠，她被捉個正著，雷行煞許能放她一馬，對初九就未能做得到手下留情了。
趁著夜色將至，素衣點了一盞油燈緩步出了屋子。
太陽隱下山頭之後，天黑的尤為迅速。
寨子里到處都是倒地的賊寇，素衣舉燈摸黑得朝雷行煞住的屋子走去。
因寨子里的賊寇們在落日前就已昏睡過去，遂寨子里的燭火都未點燃，放眼望去，盡是黑壓壓一片。
素衣憑著腦中記憶，獨身提著一盞于寒風中搖曳不安的油燈尋到雷行煞的住處。
沒有一絲猶豫，她深吸了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隨著手中油燈滲透而入的一點點微弱火光，前腳剛一踏進屋子便瞧見了仰天倒在椅榻上的雷行煞。
她側身走到他身旁，將屋中所剩的兩根白燭點燃，屋子一下子明亮了許多。
雷行煞的屋子與旁人的屋子並未有太多不同，唯一奇怪的，就是太過整潔。
他是個山賊，是這琥旭山寨的寨主，往日里穿著都是十分隨性邋遢，怎會是個愛打掃屋子的人？
蹙起眉，素衣轉過身四處看了看，這才發覺這屋子不僅整潔，連結構和方向也十分的奇怪。
尤其是雷行煞睡覺的床榻，方向最為不當，正對大門，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為之。
屋子里放的東西不多，就只有兩個較為破舊的櫃子比較顯眼，素衣前去翻了翻，櫃子里藏不得什麼東西，僅有幾件換洗的衣裳。
朝里走了些，就更沒有什麼可尋的東西了，倒是雷行煞的身後，有半隱著一張靠牆的長桌，桌上放了幾壇酒，和他隨身攜帶的皮鞭。
素衣舉起手中油燈走到長桌前，桌面一眼望去干淨得緊，應當是常常擦拭的。
目光一轉，視線落在那幾壇酒上，伸手摸了摸酒壇的邊角，沾了滿指的灰塵。
素衣很是奇怪，雷行煞是一個很愛喝酒的人，在屋子里擺上幾壇酒不是什麼異事，但這酒壇底下都是灰塵，想來他自放在這里的那日起就從未動過。
既不動？何以刻意得將其放在離自己一轉身就能踫得到的地方？
放下油燈，素衣徒手去搬那幾壇酒，卻是用盡了力氣都未能移動分毫。
莫非這酒壇已被安在桌上？
又或者？
她心下一頓，猛地換了力氣，捧住壇身狠狠向右轉去，壇身重，但使些力氣還是能轉得動的，一圈過後，素衣腦後猛地傳來一道聲響，她松開手扭頭看去，只見雷行煞床榻後的牆面裂開了一道縫，伴著層層摩擦刺耳的“咯 ”聲，緩緩打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