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州的疫情,終于得以控制。
素心等人也未再多待,急匆匆將配藥的方子寫下交給了洄州的大夫後,就立馬急速趕赴了陽城。
阿姐……”
馬車上,素心一路心事重重。
素衣看得出,自她調配出藥劑的那一日她就一直在腦子里壓了些事,可所有人都在急著熬制湯藥,解救難民,根本沒有時間去顧慮些別的,而今有了些空閑,她方想起來同她說起此事。
你是不是還在想此次疫情的事?”素衣憂心地替她擦了擦眉角的汗漬,從素心從小跟在她身邊起,她就沒讓她像今日這般勞累過,此次……她已經記不清素心有多久沒能好好休息一回了,實叫她著急她的身子是否支撐得住。
阿姐,你沒有覺得這次的疫情,有些奇怪嗎?”揉了揉自己想得發痛的頭顱,素心偷瞄了一眼正在閉目養神的黎玄夜小聲道。
垂眸細想了片刻,素衣的神色也變得有些嚴肅起來,“你看出了什麼?”
我們一行人到洄州也有數日了,此次疫情嚴重,從陽城爆發後立馬就蔓延到洄州,可見其傳染性極高,既然他的傳染性這麼強,我們一行人這麼多天都在同染疫者待在一起,為何沒有一人染上疫病?”
驀地,黎玄夜睜開了雙眼,似被素心一語驚醒。
這卻是不失為一個難以解釋的疑點。
可我們不是都帶了面巾嗎?而且那些面巾都是素心姑娘你用草藥浸泡過的。”沉靜了片刻後,夏秋在一側有些不解地開了口。
我給你們的面巾的確能夠抵御被疫癥感染,但用處並不大,我們一連與那些難民們同住了那麼多日,不可能一點問題都沒有!況且……”
素心雙眉緊蹙,扭頭看向素衣,認真道︰“況且那些難民的病情,表面上看著與染上瘟疫的癥狀極為相似,可在我多次試藥的過程中,卻發現每一次用藥,都會讓病情發生不同的改變,好似是有什麼東西在抵抗一般!我看過我師父醫書中記載的各類疫癥,與難民們身上的癥狀都不一樣,當然……我最後一次配出的藥劑,也有問題。”
問題?”黎玄夜身子一傾,從馬車上端坐而起。
我原先試了那麼多次的藥劑都沒有用,那是因為我真的將這次“瘟疫”當做“瘟疫”來治了,可最後……我配出的藥劑,全然打破了常規,我覺得難民們血液里染得並不是疫癥,而是毒。”
毒!”夏秋驚叫出聲。
素心點了點頭,語氣堅決︰“中毒的脈象和疫病的脈象是完全不一樣的,之前我替那人染疫者診脈,就覺他們的脈象比較奇怪,但因那脈象太亂,我實在癥不出什麼,後來我試藥的時候,雖用的藥不對,但多少能抑制住一些毒性,加之我每天都會換一種藥劑,擾亂了毒性,才讓我察覺到脈中隱藏的一絲異象,所以……在那個給我試毒的人將最後一點毒血吐出來的時候,我就斷定了他其實並不是染了瘟疫,而是中了一種毒,一種毒性很強,癥狀與瘟疫甚是相像的毒……”
你的意思是,這次的瘟疫其實並非天災,而是人為所致?”黎玄夜口中尚有疑慮,畢竟听到素心這樣的定論,實讓他難以信之。
這種毒,我從未見過,能將其解開,也實屬僥幸。”
那依你所言,這既然是人為下的毒,他又是通過什麼辦法,竟能在短短幾日,便讓整個陽城乃至洄州的人都中了毒的呢?”
水。”
水?可我們這幾日喝的水,和給難民們熬藥的水都是一樣的。”夏秋一臉茫然。
素心側過身子,將放在手邊的包袱打開,里面還剩下他們臨行前裝的水,“洄州的河流,我查過,的確沒有毒,可我向一些村民問過水源的事。他們說洄州的水源都取自于陽城而下的一條長河,此河名“一龍澗”環行山間,呈弧狀,圍繞半個洄州。陽城居洄州最高處,在那里下毒,讓河水順流而下,污染整個洄州的水源,是最好的下毒之法!至于為什麼我們喝的水里沒毒……”素心抿著唇,有些想不明白,只好挪了挪脖子,看向素衣。
素衣細想了片刻,接口道︰“興許……是下毒者怕被人查出些什麼,就在洄州百姓都中了毒之後,將水里的毒給解了。”
下毒後解毒。
沉默尚久,黎玄夜理了理腦中思緒後,倒也對素心的話有了一絲認同,“你這麼說,的確不無道理。”
不過這些也只是猜測,至于那毒究竟是不是通過陽城傳出的,我想我們到了陽城,應該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的。”
嗯。”
如果真是毒。
那麼究竟是什麼人會對整個洄州的百姓下此毒手呢?
他這麼做,又是出于什麼目的?
對于這些,黎玄夜很想知道。
一路快馬加鞭。
他們再次加快了前往陽城的速度。
而前方究竟還有什麼樣的危險在等著他們,仍未可知。
陽城。
听地名,原本當是個繁華熱鬧的小城。
而今,說是死城亦不為過。
黎玄夜命跟隨的侍衛將與太醫同擠一車的芸兒喚來。
芸兒說,這陽城她來的不多,幼時來過兩回,之後也就兩年前來過一次,印象中的陽城一直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的,眼下若不是看著城頭上寫著“陽城”兩個大字,她還真沒認出來這里就是她以往來過的陽城。
你還記得城主府在哪里嗎?”見她神色迷離有些發愣,黎玄夜不由開口問了一句。
芸兒點點頭,抬手指著前方,顫聲道︰“舅舅的府邸不難尋,我……我帶你們去。”
好。”
一行人下了馬,跟著芸兒的步子緩緩前行。
只是這陽城,比起別的地方,可就奇怪的多!按理說,這陽城以往來來往往的人可是很多的,遭遇瘟疫,所有人都被封鎖在內,不讓出入,即便是死了也該有尸體在,奈何他們一路走進,一個活人未瞧見,連個尸體都沒有呢?
大抵走了半個時辰的路程,總算解了他們的心中疑慮。
原來,這城中所有活著的人都熙熙攘攘得擠在了一個府邸的門口,但大多都是染了病的模樣,倒地不起,奄奄一息。
芸兒突然止了步子,有些慌張地望著那群人,好一會方顫顫悠悠地轉過頭朝黎玄夜吞吐得說了一句︰“這……這好像就是……我舅舅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