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此次一行,吉凶難料,朕怎可讓你隨朕一同前去?”沒有一絲猶豫,黎玄夜開口便回絕了素衣的提議。
她不甘,繼續道︰“王上是這黎國君王的都去得,臣妾如何去不得?”
黎玄夜似乎有些不耐,倏爾蹙眉從龍椅上起身,立于一側不去看她,“朕說了不行就不行。”
不行。
從她成為他妃子的那一日起,他從未同她說過一次“不行”、“不準”,哪怕她于宮中行蠱術陷害陳沫的時候,他都不曾待她有過一次不悅。
可這回,他卻這般斬釘截鐵地對她說“不行”。
心里有股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有些癢,也有些暖,就如同突然往她嘴里塞了顆糖,叫她分辨不出是苦亦是甜。
她頓了半晌,讓黎玄夜冷靜些許後,方繼續道︰“若是王上不帶臣妾一同前去,勢必會引得蔚丞相懷疑的。”
那朕隨便帶上兩個妃子前去。”他語氣強硬,沒有丁點兒退讓的意思。
連素衣都不知他這突生的惱怒究竟是怎麼回事,如他這般處世不驚臨危不亂的人,怎得偏偏固執于帶不帶她出宮呢?
眼下事態緊急,王上何必如此執拗?有素心在,憑她的醫術,定能護得王上周全,若王上真的隨意帶了兩個妃子出宮去,且不說那兩個妃子是否守得住秘密,就是蔚丞相,也未可信。”
那你又可知,此次出宮,就未必能夠活著回來。”黎玄夜驀地轉過身,面向素衣,眼神中透著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嚴肅。
她噤了聲,一抬首,險些踫到他的下巴,而他原本後置的雙手此刻已落在兩側,仿若趁她一個不經意間,便會將她拉入懷中。
王上……”
陽城一行,是為瘟疫,瘟疫未除那麼這一路就毫無意義,可要瘟疫得到了抑制,宮中必然會收到消息,你覺得蔚丞相知道了朕並未南下而是去了陽城解決瘟疫一事,他還能讓朕活著回宮嗎?”
素衣眸光略閃,直至這一刻才明白黎玄夜在意的是什麼。
他說的沒錯,他此次一行本就是為了解決瘟疫一事,以免蔚丞相會抗旨命人將整個洄州毀于一旦,那麼疫情真能得到抑制的話,消息則要即刻快馬加鞭送回宮內,一旦蔚丞相知道了黎玄夜“南下”的真正目的,無論蔚太後有沒有醒來,他皆會自作主張讓黎玄夜再不得回宮!
就算是如此,臣妾也要同王上一起去。”她覺得她,別無選擇。
黎玄夜一陣急躁,揚起雙臂便一把將她在外的香肩緊緊握住,那摻雜了些許汗漬的掌心好像剎那間就融入到她的身體里,讓她不想掙扎,也沒有掙扎。
素……”他張了口,仍想再說些什麼。
她突然一聲輕笑打斷了他,“王上只想著帶臣妾出宮會有危險,臣妾卻覺得在這宮中更加危險,往後……若宮中沒有了王上,臣妾當如何活?”
從踏入宮門開始,素衣就記住了什麼叫三思而為,所以她以往開口的每一句話都會在大腦中過濾一番,偏偏這次……她沒能控制得住自己,讓這樣一句話不經思索的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險些懷疑這話究竟是不是從她的口中所出。
但微微細想,又覺自己沒有說錯,畢竟她眼下在後宮中能得以立足,全靠了她與黎玄夜之間的互相利用,倘若有一日他不在宮里了,那……也不可能再容得下一個她。
黎玄夜久久得依著此刻的姿勢一瞬不瞬的得盯著素衣的雙眼,他能察覺到這句話……她說得沒有半點摻假。
而他竟就因這句話,動容了。
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眉目間的一蹙一釋,她好似都沒明白自己話中的意思,一雙水眸靈動如玉得在他的眼前分外透亮。
他終是強忍不住,身子一傾,眸子轉向她的薄唇,緊貼了上去……
王上……”她一聲急促的呼喚,雖未能將他推開,身子和頭卻已然驚慌失措得偏向了一邊。
她不願。
黎玄夜驀然止住,頓了片刻,復順著方才的動作從素衣頸脖間掠過,一松手換用臂腕將她摟在了懷中。
她這才深深得松了口氣,而黎玄夜身上的那股熱流順著這不知要持續多久的擁抱迅速得涌入她的身體,那股氣息燻得她滿目殷紅,她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覺得亂,從未有過的亂。
翌日。
南下出游”的日子定在兩日後。
對黎玄夜這樣的抉擇,朝中不明真相的大臣們可謂失望到底。
他們只覺這黎國氣數已盡,即便日後蔚太後將朝政還于他手,也難免會走上滅國之路。
倒是蔚丞相,雖黎玄夜未準他的要火燒洄州的請旨,但對于他要南下出游不顧朝政,惹得眾議紛紛的提議倒是贊同得緊。
濯清苑除了要與素衣一起出宮的素心和夏秋,旁人都以為他們是真的要南下去游玩。
這不……接到旨意的一大早,就開始替素衣素心整理起衣物來。
素衣愣然得立在一旁看著她們盡挑些花花綠綠,飄飄的羅裙錦衫,著實汗如雨下,難以言說。
皇嫂,你……你們這會兒南下了,多久才能回宮啊!難得潯兒剛從雲頭山回來,你們這……你們這一走,潯兒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宮里待著,又該無趣了!”
說到南潯。
素衣可真是好長一段時間都未見到她了,自上回馬場一事,黎玄夜答應她給琉璃休書一封,要與那琉璃王子一比馬術之後,她便帶上一群宮女太監出了宮去到雲頭山日日學馬術去了。
與琉璃王子那一戰可關于了她的終生大事,實叫她萬分看重,絲毫馬虎不得。
撫了撫她零散在耳邊的碎發,素衣一時半會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這一路出去凶險萬分,能活著回來,自然是好的,可要是不能……
她一愣,被自己的想法驚住,繼而甩了甩頭。
她怎能讓自己大仇未報前就死在宮外呢?她不會死,絕對不會。
皇嫂?”南潯被素衣突然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不由低喚了她一聲。
素衣這才回過神來,干笑著應道︰“啊……不會太久的,不過是覺著日子越來越冷了,想去南下走走,應該……不會太久的。”
哦。”她不甘得收回眸子,嘟起一張小嘴,想到自己剛從玄清殿出來就滿臉的不悅,“皇兄真是討厭,如今就這般寵你了,我要他帶上我,則是萬萬不肯……不就是微服出宮,去玩玩兒麼,有什麼……我又不會整日黏在你們中間,偏要這般小氣!”
听南潯這般說,素衣倒有些哭笑不得。
她要是今後知道了他皇兄的用心良苦,不知又該是怎樣的感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