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好!老臣許瑞甘為王上效勞!”
此時,反換素衣怔住。
她只是想將黎玄夜當做自己的一個籌碼,好讓許瑞覺得自己有山可依,卻沒想到一提到黎玄夜他竟如此爽快地答應了。
莫非,他與黎玄夜之間,也曾有著什麼干系麼?
心下暗自疑慮,看來在這老臣許瑞的面前,她還需要有所保留才是。
眼下。我倒正有一事想問問許大人。”
何美人請講,老臣一定知無不言。”
整個皇宮已然陷入一片寂靜。
素衣緩了緩心神,撇眸望了眼靜心亭,長長的木板路黑壓壓一片,蹙起眉頭眺望進湖泊中央,隨著微風淺淺蕩漾散開的月色漸漸映入她的瞳孔中。
那一剎,她仿若覺得這月光似火。
一如多年前,何府的那場大火。
許大人入朝做官數十載,想必定還記得七年前何府一事吧。”
何府?”許瑞一驚,驀地怔住。
素衣靜靜地注視著那道看不清的身影,雖不知他當下什麼神色,但單憑他語氣里的那抹驚詫,便清楚他知曉無疑。
何美人,說的是哪個何府?”許瑞話中有些閃躲,恐是覺著此事非同小可,才這般隱晦而言。
素衣松開指縫處緊攥的衣角,微風拂過,吹得掌心汗漬一抹冰涼,“許大人,應當知道我所說的是哪個何府。”
這……”他只覺腦中有些混亂,抬起頭時,才忽得察覺到似有什麼不對勁,“何美人……也姓何。”猶豫了許久,他唯唯諾諾道出這寥寥幾字,聲音有些顫抖,被那湖邊涼風一吹,更是支吾零散。
素衣滿目血紅隱沒在黑夜中,倏爾淺笑一聲,斷了許瑞心中所想,“許大人這是在想什麼呢?這天底下姓何的可大有人在,況且七年前,那何府不是早被滅門了麼。”
也是。”他不由干笑兩聲,隨聲應和,“是老臣多想了,只是不知美人為何會突然問這七年前的事?”
何瑋天乃京上御史,是乃朝廷命官,雖說當年已被王上下令滿門抄斬,可被抄家的前一日卻引來一場大火而遭遇滅門之災,如此突兀,朝中後也無人勘查麼?”
這事兒……夾在王上和蔚太後之間,他們都不曾多言,旁人哪敢肆意攬這爛攤子啊!”許瑞嘆了口氣,似也覺得可悲。
許大人,可否說說當年此事的來龍去脈?”素衣狠狠咬住下唇,七年前的事兒,許瑞能記得這般清楚,只怕不會那麼簡單。
嘆了口氣,許瑞從那亭外踏了回來,“當年先王駕崩,王上初登王位,朝中局勢不穩,一直被蔚太後捏在手下。”
為奪回王權,王上不得不听從蔚太後的懿旨而行事,然蔚太後終究乃女流之輩,雖貪慕政權,卻不善處理朝中事務,她听信奸佞將朝中為忠的老臣逐一處死,何御史對其不滿,以辭官為名向王上進言,奈何蔚太後一怒之下,將何御史打入了死牢!”
至于……滿門處斬。”他頓了少頃,竭力回憶著當年的點滴,“聖旨確為王上所下,當時朝中支持王上奪回政權之人寥寥無幾,何御史最為堅定!按理說,王上是無論如何都會保住何御史的性命,至于那道聖旨,是否為蔚太後所逼,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素衣一把握住自己顫抖不止的手掌,她仿若能感受到當年爹爹在朝中是有多難。
那……那大火呢?七年前那滅了何府的大火,許大人……可想過是誰所為?”她極力壓抑著自己動蕩不安的心緒,唇角都幾乎被自己咬出血來。
當年那場大火,老臣……真的料定不出是誰所為,既已下令滿門抄斬,何以要在前一日放火燒府?奇怪的是,整個何府無人生還,他們連出逃的機會都沒有,實在詭異!不過……”他話音一轉,似想起了什麼疑點,“不過何府出事,依照朝中規矩,應當交由刑部處置,可據說次日,前來收尸並立案的卻是陳忠逵陳將軍!”
陳忠逵?”這人,素衣自然知曉。
陳沫的父親陳忠逵,朝中他最為蔚太後賞識所用,雖為武臣,倒不少給蔚太後出謀劃策,多年來,地位尚穩。
可素衣怎會想到。
當年的事,竟和他一個將軍有關系?
腦中不禁回想到當年她帶著素心逃出後被一群官兵追趕的情形。
若是許瑞所言是真,當年刑部沒有插手此案,那麼追他們的官兵就極有可能會是陳忠逵的人!
說不定。
那場大火!
便是他所為!
心口像是被一把利刃狠扎了一刀,即便結果還是含糊不清,好在縈繞于她心上這麼多年的執念,終有了一絲線索。
陳忠逵!
他——必然是她的仇人之一無疑。
何美人,何美人?”素衣突然的沉默,著實讓許瑞有些摸不著頭腦。
素衣回過神,應了他一聲,但許瑞之後說了些什麼,她卻半句都沒能听進去。
夜已過半,她心知難再久留,遂又問了些七年前的悉數瑣事後,即告別了許瑞,匆匆回了濯清苑。
濯清苑的下人們都已沉沉睡去,僅剩下素心和夏秋二人還守在一盞孤燈面前,憂心忡忡地等她回來。
吱呀——”隨著一道輕微的開門聲,素心驀然起了身。
阿姐?”還未見到人,便早已出聲相喚。
素衣失魂落魄地踏入屋內,夏秋快步走上前,替她褪了外衣,復扭頭看向素心,輕點了點頭,俯身退了出去。
阿姐,你手怎麼這樣冷啊?”素心將素衣拉到一旁坐下,復倒了杯熱茶塞入她的掌心,如今入秋,外頭寒氣剛起,素衣身子本就虛弱,這深更半夜還出去這麼久,實叫她著急的緊。
微微抬頭,她強撐著自己淺淡一笑,“我沒事。”
沒事?你這麼晚才回來,到底同那許瑞談了些什麼啊?夏秋說你要救許君茹出冷宮,你為什麼要救她?”
有些事,太多事。
素衣都不想讓素心參與其中,她害怕她會像上次一樣將自己置身險境,所以……在一切都未結束前,她決不能再將她拉入這場渾水。
隨手放下那暖了掌心的熱茶,她緩緩坐正了身子,再度啟唇道︰“真的沒事,我救許君茹只是覺得她同我們一樣都與蔚妃為敵,救她出來,以後能為我們所用,至于今日找許瑞,乃是為了商議如何救她女兒的事而已。”
真的?”
真的。”
嘆了口氣,知道她不願說,素心也無心再問下去。
眼前的燭火始終孜孜不倦地搖晃跳躍,素心打了個瞌睡,想必不久後就該天明,素衣既回她再沒什麼放不下心,遂強拉著她診了診脈確認無礙後,方回了自己的屋子,躺身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