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恭迎王上”無疑早已亂了素衣的心神，那是他的仇人，是害得何府八十余口人命間就此傾覆的滅族仇人！
而此時此刻，他正跨過門檻，繞過珠簾朝她緩緩靠近。
民……民女素心拜見王上。”相比之下，素心反顯得要比素衣無措得多，但見她身子靜靜隱入被褥之中，素心也只得強撐著跪下叩首。
那麼一急，卻是連來者的模樣都未敢窺上一眼。
身前那堵威不可遏的肉牆不發一語，素心亦不敢多動半分，直至耳邊一輕快的女兒聲響起，她方才被一道力給迫切地拉了起來，“哎呀！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樣傻跪著？素心，你阿姐如何了？”
素心一愣，順著那喊聲微微抬頭，方見男男女女好些宮女太監早已將這屋子圍得水泄不通，而說話的，正是先前被素衣救上岸的黎國公主，南潯。
她有些想不通，雖說此回是素衣舍身跳入湖中救了公主性命，可她們只是宮外來的一介平民，出了事也不至會有這麼多人前來探望。
咬了咬唇，眼下也無時間多想，遂只得先行一禮，小心應付，“有勞公主費心了，阿姐身子已無大礙，只是她自小體寒，如今落水受了涼，怕是要好好休養一番方能下床走動的。”
南潯蹙了蹙眉，目光躍過素心望了望躺在的人兒，松了口氣，“你阿姐沒事兒就好，看她現在的樣子，肯定還是要多休息的，我們便不擾她休息了……”她頓了少頃，似話中有話的轉過身，睨了身後人一眼，繼續道︰“不如王兄，咱們下次再來看她，可好？”
……
一陣長久的沉默，似有些叫人不明所以。
南潯面色一僵，亦不敢多問，整座屋子即刻沉重得叫人喘不過氣來。
素心不解，鼓起勇氣抬了抬頭，那時候……方才一眼看清了黎玄夜的樣貌。
面如冠玉，神姿俊逸，長發高束，飄飄逸逸，一雙明眸略帶輕蔑，卻又光澤流動似湖泊上的一汪清水。
她暗自咬了咬下唇，因一向只知黎國君主是她的仇人，遂腦海中也不由將他那般丑化，倒是未曾想過他竟有著這般好看的樣貌！
只是，那一身繡著金龍的長袍似與他有些格格不入，明明是他才可著的皇衫，整潔于身反顯得多了幾分不適。
他到底……還是那個滅了何府，亂了朝綱的昏君，皮相再好，又有何異？
王兄？”見黎玄夜愣神不語，南潯不由多喚了一聲。
他卻仿若什麼都沒听見，一把推開身旁的南潯，越過素心走到了床側，“你不是說，救你的姑娘是個難得的美人麼？朕自想看看是個何樣的美人。”話畢，他嘴角一勾，猛地掀開床幔，窺見了臥在床內緊閉著雙眼的素衣。
那一刻，她只覺像是有什麼利器砸入了心口。
黎玄夜的呼吸聲僅離她不過半尺的距離，若不是還有些理性，素衣怕是寧可負了自己的性命，也想要于此時將他掐死在掌心吧。
呦，倒真是個美人。”黎玄夜在她身側坐下，指尖輕撩，自素衣的臉龐滑過，“這宮里人都是如何替朕選妃的？難得一個天姿國色的美人險些就被他們給糟蹋出宮了。”
南潯听罷，抬頭睨了素心一眼，見她著急著盯著黎玄夜的一舉一動，便知她定是多想了，遂快步上前了幾步，一把拉住黎玄夜伸出的手，無奈道︰“素衣和素心本就是尋常家的女兒，又不同前些日子你剛封的那些妃子們家世顯赫，能入得了宮門已是難得了，倒是皇兄你……想必今後也是會將她們姐妹留在宮中的，何必眼下就這樣著急，不如……”
不如朕現在就將她帶回朕的寢宮好了！”哪知，南潯的話還未說完，黎玄夜已連著錦被將的素衣一把抱了起來。
王上……”素心一時著急，慌忙跪去，只是還未來得及開口多說些什麼，即被南潯的身影一擋，攔在了身後，“王兄，你這是？”
他腳步一頓，倏爾輕笑出聲，“怎麼？怕她出事？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朕自會好好待她，從今日起那濯清苑便賜給她們姐妹了，你先差人去安頓一下，晚些時候朕自會將她送回去。”
什麼？”
黎玄夜就這般抱著懷中的素衣從南潯身旁擦肩而過，南潯僅是轉過身拉了一把想要上前阻攔的素心，怎堪回過頭時，黎玄夜已然閃身消失在她的眼前。
一路上，素衣皆惶恐不安得蜷縮在那錦被之中，她渾身上下早已大汗淋灕，頭上的發簪亦被悄悄取下攥在了掌心，可一想到素心，她便松了手。
若她忍耐不住真的失手傷了黎玄夜，自己就罷了，素心又該如何逃過一死？
左右為難，她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天下人皆言這黎國國君昏庸無道，整日不興國事只道作樂，如此看來，實是不假。
自黎玄夜輕手輕腳將素衣平放在龍榻上的那一刻起，她腦中就即刻拉緊了一道弦，繃得她亂了思緒，甚至全然動彈不得。
緊接著，黎玄夜炙熱的掌心就漸漸浮上了她的胸口，那倏爾噪亂不受控制的心跳，連素衣自己都不知可否已暴露了她未曾昏迷的事實。
吱呀——”隨著床榻的一聲輕響，黎玄夜攀，素衣只覺腦中有什麼突然炸開，他的手在她頸脖處游走，周圍的一切都讓她幾近窒息。
突然，他一把褪去了將她包裹嚴實的錦被，大掌肆意朝她衣襟伸去，素衣嬌小的身子驟然一顫，再強忍不住，終是十指一緊，惶恐無措地睜開眼來。
他的臉，離她不過半臂的距離，眼下半個身子皆于他掌心難逃，就連原本攥在手中的發簪也不知何時遺落得不見蹤影。
你醒了？”他勾了勾唇角，看著突睜眼眸的她，本以為她還能強裝得久一些，倒是沒想到竟妥協得這樣快。
素衣的思緒如同被什麼堵成了一團，完全受不得自己擺布，抬起手便將一時不備的黎玄夜推開，翻身下床跪在了地上。
他饒有興趣地望著她，如此情形，若是換了他人想必不是大喊大鬧，就是驚慌失措亂了分寸，可她……竟一言不發將他推開？
所謂民女，果真與其他大家閨秀不甚相像。
民女素衣，拜見王上。”許是覺著不該如此沉默，素衣咬唇開口，那一雙宛如清水撩人心魄的水眸落在黎玄夜眼中，也不知會是哪般模樣。
哦？你知道朕是誰？”他挑眉淺笑，身子向前一傾，同她面面相視。
素衣一愣，繼而低下頭去，幽幽答話︰“民女曾偶然在遠處得見過天顏……”
是麼？”他言語間滿是玩味之色，說話時亦不禁朝素衣伸出一只手。
黎玄夜的一言一行于素衣而言皆如弦上之箭，遂他手臂剛起，還未落下，即見她警惕著一閃身，迅速躲至旁處。
你敢躲朕的手？”他冷言出聲。
素衣只將眉目隱于身下，攥緊雙拳，咬牙不語。
黎玄夜輕哼一聲，倏爾自榻間起身，僅踱了半步即行至素衣身前，單手將她一把從地上拖起，甩于床榻之上，“你可別忘了，你是秀女，入了宮就是朕的女人，若連朕都踫你不得，那你又是為何而進的宮？嗯？”
那一甩，甚是用力，轉眼間，黎玄夜便已將素衣整個了身下。
她看著他，這是她第一次看清黎玄夜的模樣，自不同她心中所想那般丑惡。
眉如墨畫，發若星河，尤覺那雙冷冽的眼眸尖銳如刃，仿佛能將她生生開來，而他身子微覆，千萬青絲傾瀉而下，撩動在她頸脖間，摻著濃濃汗液，似要同他融為一體。
可他的話，點醒了她。
黎玄夜說得沒錯，她以秀女的身份入宮，不就已將自己送入了他的懷中麼？她原有的計劃就是要成為他的女人，然後再將他一點點地摧毀捏碎！既如此，她又有什麼理由閃躲呢？
不過是副身軀，早晚會是他的，這同何家八十余口人的性命來比，又算得了什麼。
想罷，她閉上了雙眼，只是身子仍在顫抖，眼中的淚，亦未能抑制得住流出眼眶……
黎玄夜驀地怔住，見她這般妥協的模樣，竟無力再下去，遂蹙了蹙眉，將她雙手一松從榻上起了身，爾後將亂在一旁的錦被往素衣懷中一丟，朝著門外怒喊道︰“來人！將她給朕送回濯清苑。”
話畢，素衣猛然睜開雙眼，不解他為何突然改了主意，雖說心底巨石終于落下，但此次他未動她，也不知下次……又要到何時才能得他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