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尸棺

第三十三章武安君下

類別︰ 作者︰江不語 本章︰第三十三章武安君下

    戰場刀劍亂舞,尸體倚疊如山,血流成河,尸體和鮮血淌滿了長平的每一個角落,無數丟盔卸甲的士兵被押解在一起,緩緩的朝一個方向走去,在遠處的山頭上,一個人身著鎧甲,目視山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將軍,趙國受降人數已經統計好了,有將近四十五萬人……該作何處置。”

    那人看著山下的受降士兵,冷冷說道“此番之戰受降之人甚多,我國定無法安置……”

    那將軍……應該作何處置……”

    不得已……只得……殺!”

    一陣微風吹過山頭,空氣中夾雜著濃厚的血腥味,這一年,是秦昭王四十八年,公元前262年。這個尸血橫流的戰場,因一場大戰而知名,後世記載稱“長平之戰”,此將軍,為秦國大將……白起!

    公元前279年,白起率兵攻打楚國,一舉攻陷楚國都城郢都,焚毀夷陵,向東進兵……

    白起率領軍隊一直向東進軍,所到之處城池一一攻陷,慢慢的地形開始變得平緩,一座余肢山脈到了這里便到了盡頭,白起乘馬立在這不過百米的山頭之上,目視前方,一片平原稻香,白起心中甚是預約,便問“現在到哪了?”

    回將軍,這里是竟陵。”

    竟陵……竟陵,山陵盡止……”白起望著這里的地勢,豪氣說道“山陵到此便止,正是陵止之意,竟陵這個地名起的好!”

    將軍,下一步該往哪行軍?”

    我們就在這里駐軍停歇,讓將士們,休息整頓。”白起下了馬,就朝山下走去。

    在到達竟陵後,白起一眼就愛上了這里,在安頓好軍隊後,白起便下山進了街市。

    秦軍軍隊破楚國城池,攻郢都,戰亂一開,波及四方,竟陵也不例外,就在秦軍到達竟陵前幾日,這里的人就都逃命離開了。

    望著殘破狼藉的街市,白起心中頗有不快,繁華之景如今只剩沒落殘敗,白起在冷清的街市上走著,街市上沒有一個人,除了風穿過巷口的呼嘯,幾乎沒有生人的氣息。

    就在這時,白起听到了一聲嬰兒的哭泣,聲音從很遙遠的屋子里傳出來,接連不息,白起眉頭一皺,心生疑念,便順著聲音走了過去。

    嬰兒的哭聲越來越近,白起已經順著生源來到了一個屋子,他推開門,慢慢走了進去,順著哭聲一直開到了房內,只見床榻之上,一個婦人寬衣解帶躺在床上,嬰兒躺在一旁嚶嚶哭泣,婦人面色蒼白,瘦骨嶙峋,閉著眼楮,一動也不動。

    白起看著此情此景,輕嘆一番,心想,這嬰兒哭得厲害,肯定是餓了,這婦人卻安心睡覺一動也不動。

    等白起走過去,才感知到事情不對勁,婦人生息已斷,尸身半溫半涼,解開著的衣襟正是給嬰兒喂過奶的痕跡。

    白起心中咯 一下,看著此情此景,鼻頭一酸,這哪里是婦人熟睡忘了喂奶,分明是母子倆在這床上躺著饑餓多天,婦人餓死,而嬰兒卻喝奶存活了下來。

    白起一把抱起床邊的嬰兒,嬰兒看樣子是真的餓了,哭鬧不止,但奇怪的是,當白起抱起他的那一刻,嬰兒竟然停止了哭泣,瞪大著眼楮和白起對視著,竟緩緩笑開了嘴。

    白起一愣,注視著嬰兒,那一雙帶刃的眼神竟生出許些溫柔,嬰兒噗嗤的吵鬧著,一把揪起了白起的胡子,用力拉扯著,白起疼的不得不低下頭,正欲發火,在看到嬰兒後,又平靜了下來,隨後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就連白起自己也意外,他看著嬰兒感慨萬千,自己這些年來,也好久沒有這樣舒心袒露的笑過了。

    以後你就跟著我了。”白起抱著嬰兒,說道。

    那嬰兒似也听得懂話一樣,看著白起咯咯的笑著。

    如果我沒來找到你,你可能就不在了,就給你取名叫生吧,跟我姓!”

    全體將士听令,班師回朝!”

    此番攻打楚國,不僅攻陷楚國數座城池,還攻陷楚國都城郢都,白起之師大獲全勝,班師回朝,秦國朝堂上下無不歡喜,秦昭王下令冊封白起為武安君。但這一次,白起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他在楚國撿回來的那個嬰兒,剛出生就沒了娘,而這一切,卻與此番伐楚有關,秦昭王對殿下的白起賞賜連連,白起也只是微笑著答謝君王,整個慶功宴,白起心事重重。

    在宴席辦完後,白起便早早回了自己的府上,一進門,就去了後院一個女人的屋子,女人正抱著嬰兒哄他睡覺,听見有人敲門,打開一看,正是白起。

    將軍!”女人見狀,急忙蹲下身子準備跪下,白起順勢將其打住,道“小裳,你帶著孩子,以後看見我不必行禮。”

    小裳起身,微微躬身,道“謝將軍。”

    白生怎麼樣?今天听話嗎?”白起看著小裳懷中的白生,白生安詳的睡著。

    回將軍,白公子听話的很,剛吃完,現在已經睡著了。”小裳紅著臉說道。

    白起看著白生熟睡的樣子,伸出粗糙的手,踫了踫白生的臉蛋,慢慢的笑了起來。

    將軍,我可從來沒見你笑過呢。”小裳看了一眼白起開心的模樣,也微笑著說道。

    白起一愣,抬頭看了一眼小裳,臉不由得一紅,收起了笑容,又變回不言苟笑的樣子,說道“你也早點睡,這段時間帶孩子辛苦了。”

    將軍,你也早點休息。”

    白生就這樣在秦地一天天長大,可沒過多久,秦宮里便傳出一些關于白起的言論,說白起和楚國女子勾搭在了一起,還生了一個小孩,就在白起的府上。

    秦國和楚國早已撕破面皮,秦國人自然是排擠歧視著楚國人,而這件事情又關系到秦國武安君白起,自然是愈演愈烈,最後傳到了秦昭王的耳中,秦昭王私下叫來了白起,詢問此事。

    不知這外界所傳之風聲,是真是假?”秦昭王問白起。

    稟大王,絕無此事!”白起硬聲回答道。

    如此甚好,白愛卿,你貴為我秦國武安君,為了光復我大秦,還望愛卿暫且將兒女情長放置身後啊。”

    臣定當為國效力!”白起半跪殿下,說道。

    在回府的路上,白起心事凝重,雖然昭王選擇相信他說的話,但白起卻明白其中的意思,秦楚兩國多年交惡,自然是不會在秦地有楚人容身之地。

    小裳,你先帶著白生出宮生活一段時間吧。”

    將軍,我听你的。”

    這期間我會時常去看你和白生的……小裳,等我助昭王統一六國,我定娶你過門!”

    我等著那一天……”

    也許不會有人看好堂堂秦武安君和一個普通民女的愛情,但只有白起自己知道,這麼多年來,無論他是高是低,都有一個不離不棄陪在他身邊的女孩,這個女孩對于他的意義,就是一生。

    縱觀天下其余六國,欲以合縱之法集力對抗秦國,天下之戰接連不斷,在公元前260年,一場前所未有過的大戰爆發了,史稱“長平之戰。”

    此戰中,白起率兵攻打趙國,以數萬人之軍,一舉擊潰趙國近五十萬人之師,趙國一時潰流成河,繳降將士高達四十五萬。

    將軍,趙國受降人數已經統計好了,有將近四十五萬人……該作何處置。”

    白起看著山下的受降士兵,冷冷說道“此番之戰受降之人甚多,我國定無法安置……”

    那將軍……應該作何處置……”

    不得已……只得……殺!”

    自此坑殺四十五萬趙人之後,白起每晚皆不得安眠,夢中常見無數趙人鬼魂嚎叫,白起一下子失魂落魄,愁眉更深。

    然就在白起欲乘勝追擊,一舉拿下趙國時,卻被秦相範雎緊急召回,白起不知的是秦相範雎已被韓趙兩國派使者用重金賄賂,秦相擔心白起破趙國功勞之大,身份地位高出自己,自使打壓白起進軍,自此,將相不和。

    後白起一病不起,自不能出師率軍,然自長平之戰後,秦國先後派出的軍隊對外征伐連連敗退,秦昭王請白起率兵出師,白起稱病不去,後秦相範睢也親請白起出師,但白起的確是重病纏身,無力率兵,昭王大怒,白起只得帶病出師,就在白起出秦沒多久,秦昭王和秦相範睢的一次對話,緩緩拉開了白起的結局。

    相卿,寡人近段時間親請武安君率兵征伐,武安君卻總是稱病不去,相卿覺得何如?”

    回稟大王,武安君驍勇善戰,自是有功,但又生性桀驁,長平之戰後,我秦軍乏匱,正是需要休整,然武安君不顧我秦國國庫空虛,執意要討伐,後被大王否決,故心有芥蒂,如今才稱病不去。”

    我大秦能征能戰之人不止他一人,但如此這番讓寡人親請不唯,讓寡人下不來台的卻只止他一人,既然如此,那寡人留他何用?”

    ……

    數天後,白起的軍隊再次來到了趙地,雖然距離上次長平之戰時日已長,但這里遺留下的痕跡依舊還在,一眼望不到頭的戰場,被鮮血浸紅的泥土下,埋葬著四十五萬趙人,白起的耳邊又緩緩響起當日的情景,哀嚎遍地的趙人在土坑里絕望的叫著,在泥土的降落下一點點掩蓋生息。

    將軍,都城有東西送過來,讓交給你。”白起身邊的將領從信使手中拿過東西遞給白起。

    白起接過,手輕輕拂過,眉頭緊皺了起來,沉默不語,好半天,才緩緩把包中的東西抽了出來,正是一把劍。

    將軍,這是……”旁邊的將領看著白起手中的劍,驚訝的說道。

    白起撫著劍身,仰著頭望天長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對上天做錯過什麼啊……最後要落得如此下場……”

    或許……我本就該死,我用詐降,坑埋了幾十萬趙人……”

    我死後,你們就把我的尸體埋在這里吧……”白起指著埋葬著數十萬趙人的土地說道。

    說完,白起便自刎而去,鮮血順著脖頸淌進鮮紅的泥土里,又沉溺不見。

    秦武安君白起,自刎在了這塊他認為最罪孽深重的土地,時年公元前257年,秦昭王五十年。

    將士們將白起的尸體埋在了葬有四十五萬趙人尸體的血土地里,而後,昭王下令,將白起從楚地撿到的孩子一並殺掉,與白起葬身一處,小裳未被昭王下令殺害,但此後下落不明。

    而後,昭王下令尋回白起尸體,在血地里,人們再沒找到白起和白生的尸體,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尸體去了哪里,只是在此之後,有人看見在坑埋過四十五萬趙人的血地里,一個人和一個小孩從血色泥土里爬了出來,再無蹤影,而此後,這片土地血色不再,回復當初。

    在這以後,這片土地方圓百里漸漸談起一個傳說,傳說里說到,長平之戰白起坑殺四十五萬人,從而導致怨氣沖天,尸怨數年不散,尸血浸滿每一寸土地,白起死後,尸體集這四十五萬冤死之人尸血而生,化身血魅重生,千年不死。

    但至今,也未見其明!

    民間有傳白起之墓,又傳墓中神龍骨,人換神龍骨可百年不死,直至今日,也未曾有人知道白起之墓在哪,神龍骨是否存在?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都已經說不清了,至于說白起和一個小孩變成血魅重生,在世間活了幾千年的說法,更是不可信了。”在天陵縣,白老給一群外來尋墓的人這樣說著……

    白老你說白起曾經征戰去到了竟陵,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那里,你說要是他們真的變成血魅復活了,會不會跑到竟陵啊?”

    誰知道呢……”白老笑著收拾桌子,招待著從外地來的人,他們都無不好奇白起的故事,白老坐在椅子里,沖院內喊道“白生,給這幾位客人倒茶!”

    接著說道“我們這里是天陵縣啊……”

    然而……

    外地人很少知道的是,天陵縣以前,是叫竟陵,陵盡而止,白起最喜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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