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門驕探

第11章 不放棄

類別︰ 作者︰青二十七 本章︰第11章 不放棄

    也許是于心不忍,陸听寒向青二十七解釋了一句︰“這是我的私事,不適合不相干的人介入,你們汗青盟更是如此。”

    青二十七努力地想說服他︰“我不介入事件,只跟隨你左右,眼看手不動,行嗎?”

    “不行。”

    “以朋友的身份也不行嗎?”

    陸听寒搖搖頭。

    “那麼,我在這里等你三天,直到你辦完事安全歸來,可以嗎?”

    陸听寒看著她好一會兒,似乎有些動搖,但最終還是拒絕。

    那一夜注定無眠。

    他與青二十七秉燭談詞,從前朝的柳三變到當朝的陳同甫,他說其實他是個讀書人,在十四歲前從未想過走刀尖舔血的道路。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呢?”青二十七心不在焉地問。

    她還記掛著好好,記掛著她召喚的人,她听見夜行人來去時衣物發出的磨擦聲,恨不能有透視眼能穿過緊閉的窗戶看看狀況。

    陸听寒忽然黯淡下來︰“人生變數太多,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樣的事,你不會知道你要遇到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你會和這個人發生什麼樣的關系。

    “也許只因一眼,你就會愛上一個人,也許只因一句話,你便恨上一個人幾年幾十年。誰知道?”

    “是啊,誰知道?”青二十七順著他的話念了一句。

    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甚至,她壓根兒沒有去想,自己會和眼前的這個人發生什麼樣的關系,她只想知道現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人告訴她。

    大概是因為沒有等到要等的人,第二日,陸听寒和好好仍然滯留。

    野店就在官道邊,前後十數里均無驛站,連綿數十里獨此一店。

    它就像是一串鏈子上的墜子,是平淡里的一點驚喜,人們總是趕路趕到心焦時,為這“路轉溪頭忽見”的野店慶幸。

    只是,所有的停留最多也不過一晚,來來去去的南北客在這里休養生息,便又去向下一個驛站,絕不眷戀。

    開禧二年三月初六那天午後,陸听寒坐在野店門口的青石上吹笛,長發披肩,白衣委地。

    爛漫山花在薄霧中漸次開放,仿佛再過一會兒,它們就會隨著笛聲開到他的衣角,開滿他的身軀,開到荼縻花事了。

    他是如此忘我,以至山腳那陣馬蹄聲趨近,他仍然熟視無睹,似乎那急促的馬蹄不過是伴奏的鼓點。

    來者三人。當頭一人個頭不高,眉目間卻顯得精明,正是前幾日到韓府賀壽的彭法,另一個卻是個五大三粗的莽漢,不是許俊是誰?

    還有一人,卻是青二十七。

    當然,此時的“青二十七”,並非身為汗青盟筆錄人的“青二十七”,而是一個滿臉胡茬、不苟言笑的男人。

    既然陸听寒不願意她跟隨左右,她再堅持跟著他也無用。

    她既得不到想要的,他也無法做他應該做的事,所以她天透早便與他們辭行。

    但,知難而退並非汗青盟筆錄人的風格。

    每年的大年初三,汗青盟都會舉行一次大會,每個人在會上說說自己一年來的事跡與收獲。

    八十個筆錄人,十名護盟者,每個人都必須發言。

    汗青盟盟主、最高史官“夜”很信奉“總結”。他總是說,唯有總結,才能進步。

    由于剛剛升為筆錄人,資歷太淺,青二十七在人生的第一次盟會上僅為旁听。

    同門帶來的心得各有其精彩。不過,給她最深印象的,還是夜。

    沒有人見過夜的真面目。因為他永遠隱身在汗青盟的深處,即使盟會,他也始終藏在屏風後。

    他的深藏不露,更加渲染了他的權威性。

    無論是在汗青盟還是在武林中,都流傳著他的許多傳奇。

    幾乎所有的武林人士都有一個期待,那就是由夜來完結自己的記錄,由他來為自己的人生蓋棺定論。

    每年的盟會,夜都會在听完同門的訴職後,再從中提取一些實用的筆錄手法和技巧。

    “想要取得對方的信任,首要的一點就是,你不能對他一無所知。在出發之前,你必須做好必要的案頭工作。”

    “記住,任何時候都要學習,哪怕一天花一刻鐘的時間,看書,或是听听同門的意見。”

    “在直接的方式不奏效時,你得學會迂回。”

    “前幾天,我听了一個故事,覺得挺有意思。一個小孩子要把重物搬到桌上,但用盡辦法都搬不上去。于是他對父親說︰‘我已經盡力了。’父親回答說,‘你錯了,你並沒有盡力,因為,你還沒有請我幫忙。’

    “所以,請記住,你在做任務時,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你有我們整個團隊做後盾。當你發現有些難關單憑自己無法度過,一定要及時匯報,由我們負責的護盟人統一調配,借助我們整個團隊的力量來完成任務。”

    …………

    在此以前,青二十七一直以為身為筆錄人,只需要有真實記錄的誠意和過硬的文字功底就夠了,但是這幾個月來的不順,讓她開始反思自己直捅捅的思維方式。

    于是,在陸听寒事件中,青二十七及時和負責本區的護盟者通報,並得到了一個有效的信息︰彭法和許俊正在遍尋陸听寒而不遇。

    青二十七在最短的時間里找到他們,並達成了協議︰她幫他們找到陸听寒,他們替她隱瞞身份,接近陸听寒。

    她,去而復返!

    三月暮春,三位不速之客在野外孤店飛身下馬。

    許俊還不等站穩,便要上前招呼陸听寒,彭法忙將他一把拉住。

    許俊莫明其妙,雖不解其意,倒也不敢造次。

    彭法肅立一旁,靜待陸听寒一曲終了,方才抱拳道︰“陸公子,小的這廂有禮了。”

    陸听寒見他謙遜有禮,便回了一禮,眼中盡是疑問。

    彭法哈哈一笑︰“人人都知道,陸公子前日在韓府壽宴慷慨陳詞、輕松擊退史珂瑯。但我卻知道,陸公子來頭不小,乃是放翁的子佷、半袖的門人。”

    此話一出,陸听寒一驚,青二十七也覺得詫異。

    原來他一會身居廟堂、一會人在江湖,再加上行蹤不定,又從不說自己的門派,難怪少人知其底細。

    ——半袖門並非以武功授徒為系,所有門人,均因某種原因為門主收留,彼此間互為照應,因而只要門主願意,什麼人都可能是半袖門人。

    至于他的武功,則在江湖中無跡可考,或為家傳絕學。

    即便此次他現身韓府,恐怕依然沒多少人會將陸游後輩陸翰林和半袖門人陸听寒這兩個身份連在一起。

    彭法知悉,必有其過人的消息來源。

    陸听寒道︰“不錯,誠如你所言,我正是放翁子佷、半袖門人。听寒乃是某少年時為自己所取的別號,行走江湖時便用作名字。但不知閣下是?”

    彭法既知根底,他也無意再瞞。

    許俊在一邊憋了半天,終于等到可以說話的時候,搶著道︰“這位是是東路招撫使郭倪帳中法曹彭法。我許俊不成材,江浙草莽都叫一聲‘蠻豹’的便是。這位兄弟是……”

    他本是憨直人,不擅扯謊,一下便卡了殼。

    還好彭法接過話頭︰“這位盛余然盛兄弟也是位熱血之人,正欲投奔畢將軍報效國家,正好我二人也要前往兩淮,于是便結伴同行。”

    青二十七暗道一聲慚愧,向陸听寒一抱拳。

    他回禮,一雙星眸卻將青二十七一陣打量。

    青二十七生怕有甚破綻讓他看出,背上的肌膚都繃得緊緊的。

    所幸好好一聲柔語解開僵局︰“你們四個大男人,可是打算在外頭寒暄到天黑?”

    廚房有米有菜有肉,好好備下一桌酒菜,盈盈巧笑伺立一旁。

    彭法笑道︰“有美相伴,陸公子真是好福氣。”

    好好一張臉兒頓時紅了起來︰“婢子不美,婢子能見著各位英雄,那才是好福氣呢!”

    說罷,隨便找了個理由閃避了,像是在害羞,實際上卻是不願打擾陸听寒與人談事。

    同為女人,青二十七也不由得為她的得體與淡然感到溫馨,心想若是誰娶了她,的確好福氣。

    且說這間野店,最古怪之處莫過于這里既無掌櫃,也無店小二,客人們到此,都是自己動手。

    每隔一段時間,便有人來添滿食物,換洗被褥。

    更為古怪的是,做這等好事的人卻並不貪名,每次都是暗中來去,加之南北過客停留時間不久,竟是無人知道行善之人到底是誰。

    當日這店中只有青二十七、陸听寒及彭法許俊等幾人。

    彭法二人听得此店有如此奇妙,亦是不住感嘆。

    許俊當即拍案而起︰“待我老許闖蕩夠了,也來開這一間店,叫這來來往往的人,都吃得上我蠻豹的一頓熱飯!”

    陸听寒點頭道︰“士為知己者死。真壯士,即便只有一飯之恩,亦當涌泉相報。”

    彭法卻笑道︰“怕只怕那萬貫的家財,還夠不上你三夜豪飲!”

    許俊老臉一紅,撓了撓頭皮︰“說正事,說正事!”

    彭法一笑,果然嚴肅了起來︰“青二十七等為何來尋公子,公子應是心中有數的了。”

    陸听寒不動聲色︰“陸某一介白衣游俠,雖出身官宦,向與官場無涉,實在不知彭法曹所為何來。”

    許俊道︰“陸公子,咱找你和官老子官兒子沒關系,你功夫好,咱一起和畢將軍打金狗去撒!”

    陸听寒冷冷道︰“兩軍對陣,與個人功夫有甚關系?

    “身處戰場,就算功夫再好,能擋得了一輪兩輪箭陣,又怎能頂住連綿不絕、萬矢齊發?陷于敵方,縱然能保己無恙,又怎能拋下兄弟、單身逃亡?

    “在戰爭之中,一個沉穩扎實的統帥,或是一個按部就班的兵卒,都比一個孤膽英雄來得有用。”

    彭法道︰“所以我們才需要團結一致,齊心殺賊!”

    “你憑什麼認為一定能說動我,和你,和你的畢將軍一起殺敵?”

    他的眉尖微蹙,青二十七覺得,他在談到畢再遇的時候有點兒奇怪。

    他既以辛棄疾馬首是瞻,當然是主戰一派,無論如何不應該排斥畢再遇。

    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青二十七猜不透。

    彭法一怔,試探道︰“听公子口氣,似乎對畢將軍有些誤會。”

    陸听寒微笑︰“我不認識他,只不過一向不太喜歡那些被神化了的人物罷了。”

    彭法道︰“畢將軍不是神,他是個你會不由自主地听信于他,把他當做兄弟的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的眼中忽然生出光亮來,仿佛畢再遇就在眼前,他不見得就會與你勾肩搭背,豪爽喝酒,但從他的舉手投足中,你知道,那是個能和你肝膽相照的人。

    “陸公子,現在你所看到的彭某人頂著個什麼法曹的破名,可曾想到,三年前彭某不過是一介流民?”

    宋金對峙,最苦的並非雙方的君主,亦非職業軍人,而是處于邊界的百姓。

    此時金國在北方受盡蒙古侵擾,早已失去銳氣,在邊界與大宋的戰爭都是小打小鬧,雖不時來襲,但都是燒殺搶掠,把人口財物席卷一空,一遇反擊便又棄城而走。

    在這些邊界戰事中,宋軍在名義上收復了城池,但實際上收回的只是那空蕩蕩的破城和流離失所的百姓。

    “時間久了以後,我們練成了無人能及的速度︰一听說金兵要來,我們收拾收拾,半刻之內便能舉家逃亡。”

    彭法的臉上露出淒然的笑容︰“沒有這種經歷的人,永遠都不能體會到那種不安定的心情……你的命,全靠著一雙腳了。”

    然而,最讓人心寒的不是金兵,而是流民的同類︰另一撥的流民。

    即便是勞苦人家,也會留著保命的細軟,只有流民才會知道,流民身上帶著多少財物;也只有流民才知道,身上帶著這些東西,到底有多危險。

    開始時是為了保護自己和同鄉,流民中精壯的漢子們組織起來,形成了十個人二十個人的小隊。

    只是誰也沒想到,本是為自衛而存在的流民隊伍最終變了味。(m.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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