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遙遠的東方剛露出一絲魚肚白，位于順天府北街的北鎮撫司某千戶所外就傳來一陣嘻嘻索索的走動聲，緊接著一百多個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出現在校場。
按照官階大小分了次序列隊，十個百戶站在隊，身後依次站著各自的兩個總旗，二十個小旗。
待得眾人排好了隊伍，該衛所的千戶孫雲鶴腆著大大的肚子不緊不慢的從內堂走了出來，操著一副尖銳的聲音叫了起來︰“趕緊的趕緊的，麻溜的給本官站直嘍！本官有幾句話吩咐。”
“是是是，千戶大人。”，身著百戶制服的6文昭連聲答應著，便催促麾下站好了隊，與其他百戶站在了隊等待孫雲鶴訓話。
“嗯！”，孫雲鶴斜眼瞥了一眼整齊有序的隊伍，滿意的點了點頭，就要開口時突然眼角余光瞧見隊伍末有個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旁，與整個人群都顯得格格不入，待看清那人影，頓時就怒了︰“沈煉！怎麼又是你！”
6文昭心中一驚，急忙回，就看到自家總旗沈煉獨自游離在人群外，一副與世獨立、出淤泥而不染的樣子，當時就急了，一路小跑來到沈煉身邊，低聲怒吼道︰“沈煉！我知你不喜孫千戶，但耍性子也得看場合！”
沈煉微微偏過頭看了一眼6文昭道︰“6大人要是覺得沈某礙了你的前程，大可以將我調往其他百戶所。”
“沈煉，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前程不前程，不過一口還能咽的下去的飯罷了！再說你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你還來不及，怎能做出那種事？”，6文昭佯怒道。
“那6大人此來何意？”，沈煉又問道。
“沈煉你——”，6文昭還待要說什麼，就听到孫雲鶴在身後尖著嗓子在叫喚︰“6文昭！你身為堂堂百戶，怎麼連一個總旗都管教不了？！那我看你這個百戶就不要當了，去給他做小旗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他八個百戶和身後的旗官們紛紛笑了起來，其中幾個百戶更是指著6文昭和沈煉小聲議論著︰
“這新來的就是新來的，連自家的總旗都管不住！”
“就是，也不知是哪來的野路子，前些日子剛加入咱們錦衣衛就做了百戶，憑什麼？”
“嗨，我倒是有所耳聞，這兩個家伙都是剛從遼東下來的，按理說有這份功績進了錦衣衛，都應該是總旗，只不過新來的那位不知走了誰的門路，頂了田百戶，啊不，田鎮撫司大人原來的缺。”
“難怪兩個人看起來就不對付，原來有這一遭啊！這就好比朋友間最遙遠的距離，就是你飛黃騰達了，卻還留我獨自吃泡饃！哈哈哈哈！”
……
听著耳邊這些毫不掩飾的譏諷嘲笑之聲，6文昭的臉都凝聚了，他低垂著腦袋湊近沈煉，用近乎歇斯底里的聲音小聲喊道︰“沈煉！你就果真要害死你我嗎？！”
“……”，沈煉見到6文昭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便也不再固執，轉身回了隊列，站在了一個小旗後面。
“你……”，6文昭憋了半天終究沒有再言語，徑自回到隊，躬著身子向孫雲鶴陪笑道︰“區區家事讓千戶大人久等了，還請千戶大人繼續訓話！”
“那我繼續訓話了？6百戶？你這是在教本官嗎？”，孫雲鶴眯著眼楮笑了笑道。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6文昭滿頭冷汗的回到了隊，低垂著腦袋，臉上的表情似乎比之前更加畢恭畢敬。
“哼，咱們錦衣衛原本是上下齊心、團結在一起的，可就是有幾個人仗著軍功就想壞了規矩，那可不成！”，孫雲鶴目光掃視過人群，落到了6文昭身上，忽然問道︰“6文昭！你說是吧？”
6文昭聞言一驚，頓時又將身子彎下去許多，口中急道︰“千戶大人明鑒，下官不過僥幸從戰場逃了性命罷了，加入錦衣衛只求千戶大人賞一口飯吃，別無他念！”
“那就好。”，孫雲鶴收起了笑容，冷冷看過其他人說道︰“下面本官說幾件事情！第一，鎮撫司田大人新初上任，各位莫要忘了按規矩上交每月常例！
第二，奉皇上口諭，著咱錦衣衛捉拿周順昌，這個老東西，被革了職還不消停，竟然在鄉下諷議朝政、針砭時弊，更作死的指斥魏千歲大人！真是不知死字是怎麼寫的！
那6文昭，別說本官沒有照拂你，這件讓人紅眼的功勞，就交給你去辦了！”
“多謝千戶大人！”，6文昭嘴上答應著，但心里卻暗罵孫雲鶴這是明擺的在坑他——這件差事，辦好了是壞事，辦砸了更是壞事，原因很簡單︰
周順昌這個人，做過福州推官、吏部稽勛主事、文選司員外郎，向來居官清正，且他所在的東林黨在民間風評極好，更受天下仕子們愛戴！
自己若抓了這個人，不但會背上萬千罵名，而且還有可能被激進者刺殺……這麼危險的任務偏偏就毫無征兆的落到自己頭上，這不是明擺的要坑得自己體無完膚麼！但眼下自己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里咽……
“嗯，第三件事，今個咱們這千戶所新來了位駱百戶，為了表示本衛所對同僚的歡迎，本官特意在城南的明時坊設了迎新宴，今晚酉時，各位沒有差事的百戶都同去吧！”，孫雲鶴說完便揮揮手解散了隊伍，回了內堂。
其他幾個百戶幸災樂禍的湊到6文昭身邊拱手道︰“恭喜了6百戶，這等好事落在了你的頭上，兄弟們羨慕得緊呢！”
“呵呵，諸位兄弟哪里話，都一樣在千戶大人手下辦事，不分什麼好壞。”，6文昭笑了笑也拱手道︰“兄弟我還有任務在身，就不和幾位兄弟閑話了！”
說完6文昭便領著麾下出了千戶所，回到了北街某巷口所轄的百戶所內，剛進內堂，6文昭就讓另一個總旗去召集人手，然後沖著沈煉喝道︰“沈煉！我的沈弟弟 ！您今個這是唱得哪一出？公然頂撞上司？你知不知道那孫雲鶴背後靠山是誰？”
“還能有誰，披著飛魚服，卻一身的尿騷味。”，沈煉不以為然的回道。
“原來你知道啊？！”，6文昭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繼而低聲道︰“我知道你厭惡閹黨，可試問天下誰人不想殺之而後快？！但你又見天下誰人敢做？！”
“閹黨勢大，現在還不是時候，但沈某相信閹黨總有一天會消亡的！”，沈煉想了想回道。
“你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那你干嘛還要頂風作案得罪孫雲鶴？”，6文昭指著沈煉的鼻子恨鐵不成鋼的呵斥道︰“沈煉！你明不明白，現在錦衣衛上下有多少人在盯著咱們的位子，你若是再這樣下去，別說是你這總旗了，就連我這個百戶都得讓人給擼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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