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紹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坐在洪康全面前，不動聲色地盯著他。
洪康全以為自己把各方面的情況都預計到了，哪怕被霍紹恆親手抓到，他也沒有心甘情願地束手就擒，存心要反手一擊，拉霍紹恆下水。
因為他是給自己留了後手的。
但一看到那個微博博主“丘吉爾的花園”陸大勇的死亡照片，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為了不失態，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那股錐心的刺痛讓他能夠清醒的保持鎮定，其實心里就跟見了鬼一樣，驚訝得不得了。
他實在沒有想到，霍紹恆怎麼會有這個人的照片？！還拿到他面前來詢問？！
洪康全飛快地回憶了一下，他很確信自己做得天衣無縫，霍紹恆不可能知道這件事跟他有關……
心跳很快平靜下來，洪康全的視線從那張照片上移開，皺了皺眉頭，“這人是誰？你為什麼拿來給我看？他是死了嗎？”
當然是死了。
這是微博博主“邱吉爾的花園”留在世上最後一張照片了吧……
手腳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彎曲著躺在紅磚小道的地面上，頭頂處窩著一汪血跡，睜著大大的眼楮，看上去非常嚇人。
“你不認識他嗎？”霍紹恆修長潔淨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再想一想。”
“再想一百遍我也不認識他。”洪康全攤了攤手，“你總不會對我屈打成招吧？”
霍紹恆勾了勾唇，“你既然不認識他，那你為什麼會去找他？”說著，霍紹恆把記錄著洪康全那天行蹤的一份報告拿過來，放到洪康全面前，“……熟悉嗎？”
洪康全垂下頭，掩蓋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他看著那份記錄上的時間，面無表情地搖搖頭，“不熟悉，這是什麼？為什麼給我看？”
完全是一問搖頭三不知。
霍紹恆往後靠在座椅上，兩手合攏，胳膊肘搭在座椅兩邊扶手上，靜靜地看著洪康全，目光中壓力漸顯，“……不熟悉？這是你身上的定向標芯片顯示出來的你那天的全部行蹤。——洪康全，你不會連定向標芯片的準確度都不相信吧？”
“你看看你的路線圖，從你家離開，去同性戀酒吧，然後從同性戀酒吧後門離開，坐地鐵去四環附近的一個公寓小區，最後停留在這個人的公寓門前。再進入他的屋子……”
洪康全這時才倏然抬頭，猛地瞪著霍紹恆，心里的驚訝之情終于忍不住了。
怎麼可能？！
他的定向標芯片早被那人用那四行智能程序語言給修改了……
每次他有特殊行動，只要給中央控制系統發送指令，那四行智能程序語言就能自動隱藏他的行蹤。
他試了很多次，從來沒有出過岔子。
霍紹恆居然能突破那四行智能程序語言的控制的？！
絕對不可能。
就算是特別行動司公認的電腦高手趙良澤在這里都無法找到這四行隱藏得天衣無縫的智能程序語言。
而他知道，趙良澤上個月因為得罪霍紹恆，已經被“發配”到國外去了。
連趙良澤都沒有覺察的東西，霍紹恆會知道？
還是特別行動司還有別的高人，他沒有注意到？
要知道從中央監控系統的程序里找出這四行智能程序語言，就像是從汪洋大海里找出被人偷偷放進去的四滴純淨水……
誰能從浩渺的海水里分離出四滴純淨水？！
就算從概率上看，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因為完全不肯相信那四行非常先進的智能編程語言會被霍紹恆他們發現，洪康全理所當然認為霍紹恆在詐他，斷然繼續否認。
“霍少將，你別白費心機了。你這套‘虛張聲勢’還是跟我學的，你以為我會信？”
“隨便編造出一套作息表就要把一樁殺人案栽到我頭上，也要看軍事法庭同不同意！”
洪康全氣呼呼地捶了捶桌子，“我要見季上將！我要見龍議長！你別想著公報私仇！”
霍紹恆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微微往前傾身，淡定地說︰“洪康全，我什麼都沒說，你怎麼知道這是一樁殺人案？”
洪康全頓時忡然變色，全身抖得厲害，連牙齒都 作響，一瞬間幾乎失去語言能力。
他的瞳孔放大，氣息粗重，臉色紫漲，眼珠都要凸出來了，正是一個人緊張到極致幾乎要腦充血的表現。
霍紹恆卻還是不緊不慢地架著腿，悠然欣賞著洪康全神情的急劇變化，“……就連警局都沒有說這是他殺，你為什麼一口咬定這是一樁謀殺案？嗯？難道你比警局掌握的線索還要多？——能不能跟警局分享一下？”
洪康全被霍紹恆閑適鎮定的姿態刺激得快要發狂。
他真是太緊張了。
霍紹恆確實是一個充分利用心理狀態的高手。
先親手將他活著抓回來，已經攻破了他的第一道心理防線。
再在一天的疲勞審訊之後，突然拋出似乎跟他毫不相干的微博博主“丘吉爾的花園”陸大勇的死亡照片。
這兜頭一擊，打了洪康全一個措手不及，迅速攻破他的第二道心理防線。
接著拋出洪康全那一天的行蹤記錄，暗示洪康全最依賴的四行智能程序語言出了問題。
這最後一擊不僅攻破洪康全最後一道心理防線，而且，讓他瞬間落入了霍紹恆的心理陷阱，急于用自己早就偽裝好的事實反擊霍紹恆。
當他叫破霍紹恆隱藏的涵意，也就是他暴露自己的時候。
霍紹恆嘲諷地看著洪康全，如同貓抓老鼠一樣，甚至比抓老鼠的貓還要狡詐！
一句話沒說，就讓他自己失口吐露真相！
“我沒有！”洪康全垂死掙扎著，“我只是依常理推斷！霍紹恆，你別以為這樣就能取代我！——你做這麼多事，不過是為了壓制我，不讓我有取代你的機會！”
“洪康全，你要知道，今天的審訊，都是錄音錄像的。你再自相矛盾，只會漏洞越來越多。”霍紹恆沉下臉，不再跟洪康全敷衍了，“這個微博博主的案子，只是你犯的眾多重罪中的一樁。”
“我沒有。這人跟我沒關系。我今天才是第一次見他。”洪康全極力抵賴，“你拿出這張血淋淋的死亡照片，然後又說我去過他家，不就是暗示我殺了他？這明明是合理推論，你怎麼能這樣陷害我？！”
“合理推論？有幾個人會看到一張‘不認識的人’的死亡照片，就會聯想到要被‘誣陷’謀殺？——洪康全，聰明反被聰明誤就是說的你。”霍紹恆面無表情在座椅上轉了個圈，打開審訊室的大屏幕，“你看，這是從警局調來的監控錄像，看見了嗎？那個站在陸大勇公寓門口的人，就是你。”
洪康全立刻反駁︰“這是我？你有證據嗎？你估量身高了嗎？你看見他的背影了嗎？你說那人是我？長沒長眼楮！——果然是處心積慮的栽贓陷害！”
視頻上那個人確實比洪康全本人高大魁梧很多，如果只看視頻上的那個人，絕對沒有人會把這人跟洪康全聯系在一起。
霍紹恆淡定沉穩的目光移了過來，落到渾身緊張輕顫的洪康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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