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扶輕撫自己花白的胡須，笑著開口道︰“子敕，漢室歷史上少年天子還少嗎？像漢武皇帝、漢孝宣皇帝都是不及弱冠就繼天子之位，不都作出了很大的功績。”
秦宓點點頭，他知道他這位老師話語中的意思。這兩位皇帝在登基之前，根基也不是很深厚。
尤其是漢宣帝劉洵更是被霍光等大臣從民間迎宮中，一夜之間從布衣平民變成了九五之尊，在朝堂上沒有絲毫的根基實力。
甚至在他登基之日謁見“高廟”時，霍光陪同他乘車前往，他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如“芒刺在背”。
劉澤雖然也沒有太深的根基，但是情況比之宣帝起碼要好上百倍。
“至于子敕你所說的沒有世家豪強在背後支持他，這點的確算的上是一個劣勢。但是你要知道咱們這位益州牧君朗公是何許人也。”董扶望向自己的得意門生笑道。
秦宓眉頭微皺開口道︰“老師您的意思是君朗公不喜世家豪強？”
“呵呵，劉益州自年少時便以漢朝宗室身份，拜為中郎，期間歷任雒陽令 冀州刺史 南陽太守 宗正 太常等官。宦海沉浮幾十年，對于世家大族的本質看的清清楚楚，你以為他真的會容忍有世家凌駕在牧府之上嗎？”董扶冷笑一聲道。
秦宓不解道︰“可是這些世家大族乃是治理天下的根基啊，若是不依靠他們，這地方能治理的好嗎？”
“子敕你還是太年輕啊。你以為犍為太守任岐及平黃巾之亂有功的校尉賈龍，他們真的是被司徒趙謙的游說動才起兵反叛的嗎？”董扶笑道。
秦宓聞言一愣，不可思議的望向自己的這位老師開口道︰“難道事實不是這樣嗎？”
“也不能說不是，不過這也算是君朗公的將計就計吧。”
秦宓也已經進入官場走上仕途，作為老師的董扶自然要多教導一點權謀之術。
“這兩位算是益州本地世家豪強的代言人，仗著自己的勢力素來不見君朗公這位州牧放在眼里。正好司徒趙謙來游說兩人，君朗公故意露出破綻引誘那兩位反叛，而後一舉擊殺。接著這個機會，牧府鏟除了十三家與君朗公作對的益州本土世家豪強，這才穩固了益州牧府飛統治。不然你以為如此聲勢浩大的反叛為何能在那麼短的時間里就被撲滅，甚至連游說任岐、賈龍二人的司徒趙謙都沒來得及反應。”
當年的這些事情董扶也算是親身經歷者，因此在說起來時也算是較為詳細。
秦宓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開口問道︰“那老師您是看好這位劉澤公子了？”
“這倒也不是，具體這三位誰能登上益州牧的位置誰也說不好。不過這爭嗣之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誰會成功。”
董扶搖搖頭，而後接著道︰“為師想要告訴你的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貿然站隊，你要做的就是忠于職守，忠于益州牧。”
“是，弟子明白。”秦宓抱拳稱是。
至于董扶自己，他就更不會站隊了。以他天下儒宗的聲望，不管是誰當上益州牧，只要不是他自己作死，沒有誰會對他怎麼樣。
況且就算他支持的那位真的登上了益州牧的位子，那情況也不會比現在好了。
“還有一事，弟子想請老師賜教。”
秦宓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抱拳向董扶請教道。
董扶眉頭微挑，對他要問的問題還是有些興趣的，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位親傳弟子素來聰慧，不是困擾很久的問題不會拿來文字的。
“還有什麼能難得住你，說來為師听听。”董扶笑道。
秦宓開口道︰“君朗公自從上次大病一場之後，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這繼承人的問題才被提上日程，現在每次議事之時，都會有大臣提出立嗣之事。之事府君一直都是留中不發，這是何道理？現在為了這個嗣子之位鬧得是不可開交。”
“你能注意到這點的確不錯。為師與君朗公相識相交多年，像這種事情他要的是乾綱獨斷。至于他人的意見他是不會听取的。益州朝堂上的那些重臣也都知道這點，你沒看到這些上書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閑職嗎？”董扶笑道。
見秦宓理解自己的意思，董扶接著道︰“劉瑁、劉璋兩位何嘗不知道，他們這麼做只是為了試探君朗公的底線。”
“在這方面劉澤就比較沉得住氣了。不知道你發現沒有，自從君朗公被張仲景治療好之後，劉澤就再也沒有去過普濟醫館了，即使他留下了十來名親兵作為張仲景大夫的護衛。”
姜還是老的辣，經過董扶的提醒，秦宓才發現還真是這樣。
他有些不解的問道︰“這是為何？”
“這正是劉澤公子的聰明之處。目前除了君朗公自己之外，就是這位張仲景先生對他的身體狀況最清楚。盯著普濟醫館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甚至說不定君朗公自己也派人監視著仲景大夫。”
“這個時候劉澤遠遠的躲出去，一來避免了君朗公的猜忌懷疑，順帶還增加在君朗公心中的分量；二來也減少了關注他的目光，就連他的兩位叔父暫時也不會關注他。只要他在涪縣不激起民變，就算是將涪縣上下鬧個底朝天，估計都沒有人會彈劾他。”董扶撫須分析道。
秦宓有些不能理解︰“老師，您是不是太過高估這位劉澤公子了。就算如此，弟子以為他待在綿竹城中的奪嗣成功性還是要比在涪縣大。畢竟這里才是益州的治所，高官重臣均在這里。”
“看著吧，為師以為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的。到時候才是這場奪嗣之戰真正見分曉的時候。”對于秦宓的不解，董扶也沒有多做解釋。
畢竟就目前來看，他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能支撐這個猜想。
董扶能有這個猜想，只不過是基于他對劉澤性格行為的觀察得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