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歌

第五十七章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濺珠碎玉 本章︰第五十七章

    秦渭陽道︰“原來……你都算計好了,你今日約我來,是一早就算計好的!”</p>

    “上卿,我現下無法同你細說……姬雋一直派人盯著我,所以剛才我那樣對你……”杜鍔極為艱難地開口︰“上卿應當知道,南宮應龍執掌軍權數十年,蓄養部曲數千人,各城守將里也少不了他的故舊門生。”</p>

    “我知道。”秦渭陽說︰“否則君侯何必要一繼位就召回商騏驥主持湄河學宮?”</p>

    “學宮有將而無兵。”杜鍔嘆道︰“與楚國幾次大戰,我們傷亡慘重,若大量征調民間勞力,只能撐得戰時緊急情形,若為常例,那麼民間不堪重負。所以……”杜鍔抬頭看向秦渭陽,眼中神采奕奕︰“如果姬亮此次能一舉收了南宮一族的部曲兵力,拔除其在軍中的心腹,那麼整個吳國的軍權將牢牢掌握在他一個人手上,吳國國力堪比桓公時。”</p>

    秦渭陽亦不禁動容︰“你說這話,便是君侯同上大夫都沒想到的捷徑——”他不顧方才尷尬,主動握住杜鍔的手,懇切問道︰“那麼,這都是你的真心話?”</p>

    杜鍔冷笑︰“姬雋說的那些齷齪,侮辱你不說,連帶著我也侮辱了!”</p>

    秦渭陽听得這一句,立時心頭一暖,喜極而泣,一把摟住杜鍔,連聲說道︰“說得好!說得好!這才是你當有的襟懷氣度!”</p>

    這是秦渭陽第一次主動親近,叫杜鍔恍若身在夢中。直到秦渭陽的體溫真真切切地貼著肌膚傳來,才覺得眼前這個人終究不再遠在天邊。</p>

    杜鍔反手也抱住他,重重拍了拍他的背,不像q ng r n間久別後的親密,倒像同袍出征前的鼓舞。</p>

    杜鍔說︰“姬雋說的那些前景——廢立吳侯,重興世族,都是說了幾十年的老生常談,早就不合時宜。此時再叫人為這些賣命,又有什麼意思?又許我什麼杜氏復家,可我家早就散了,人**復生,沒有了人,哪里有什麼家?我來這世上時是獨個來,待我死時也是獨個死,一輩子盡浪費在維護這些陳舊制度上有什麼意思?姬亮是夠魄力,有膽識,我也想看看他破了這些舊制,能立起來一個什麼新政。”他放開秦渭陽,問道︰“現在你可信了我的真心話?”</p>

    秦渭陽道︰“我信。但姬雋那邊盯你盯得這麼緊,你又假意軟禁我,那你如何向君侯稟報此事?只有三天時間,太緊迫了!”</p>

    杜鍔輕描淡寫地應道︰“我沒打算告訴姬亮,也沒時間告訴他。只剩三天時間,根本不能周密部署甕中捉鱉,並且也無法排查內宮守衛里到底哪些是南宮應龍的人,只能鋌而走險。”</p>

    “如何鋌而走險?”秦渭陽急切問道︰“且如此一來,豈非成敗皆系于你一人?”</p>

    杜鍔重重點頭,正色說道︰“姬雋的計劃也是如此——我進宮擒住姬亮,逼他就範。白少陽領著內宮守衛圍住王宮,南宮瑾手上握著守衛秣城的兵馬,在城外又是一圍。這重重圍困之下,我們根本毫無勝算。最致命的是,姬亮沒有子嗣,他一死,你、上大夫、費丞相,還有國尉根本連抵抗的必要都沒有了,而姬亮在世上唯一的血脈宗親,就是姬雋。”</p>

    秦渭陽听到此處,忽地冷笑一聲,道︰“姬雋的意思就是,只要君侯一死,他的大事即成——難怪他敢三天後就動手。你若是真行刺了君侯,漫說我不放過你,上大夫拼著同歸于盡也要手刃你。姬雋不會顧及你的死活。”</p>

    “上卿聰明。”杜鍔也笑︰“他以我出身世族,又與姬亮有仇的立場拉攏我,卻也知道如今杜家還能用得上的,也不過只得我這一身一命,他日後用不著我,此時自然不會顧及我。”</p>

    秦渭陽道︰“孤注一擲,你可千萬當心。”</p>

    杜鍔道︰“你方才同我想到一處去了,我也打算進宮佯裝找白少陽部署,先行控制住他,再接管他的內宮守衛執掌之權。只要先拖住了時間,然後再與湄河學宮里應外合,等南宮應龍等人三天後上朝之時一並擒住——沒了首領,他們的陰謀自然潰散,只剩姬雋一個人也成不了事。不過此事是我自己籌謀,除了你,世上再沒第二人知道……”</p>

    杜鍔的言下之意秦渭陽自然懂,道︰“我故意引你來軟禁是假,要你暗中聯絡湄河學宮是真。”</p>

    秦渭陽面上一肅,當即明白過來︰“你之前故意那樣對我,就是讓姬雋覺得我落到了你手上,又被你……”他面上一紅,停了停,又說︰“更加信你將我軟禁在此,就不會想到你另有謀算。”</p>

    “姬雋開出的條件,愚蠢又短視。”杜鍔執起秦渭陽的手按在心口,如同盟誓一般說道︰“我不貪你一朝一夕,我是要你一生一世。”</p>

    秦渭陽破天荒地沒有掙開,只嘆道︰“以後再說吧。”</p>

    杜鍔心中越發歡喜,捧起秦渭陽的臉輕輕在他唇上一點,秦渭陽嚇得一跳,臉紅倒了耳根,卻也沒生氣,只輕聲說︰“姬雋的人都走了,你還這樣輕狂,無非仗著我奈何你不得。”</p>

    第二日朝會之時,吳國君臣看上去一切如常。姬亮對南宮應龍依舊一口一個上將軍勞苦功高,中流砥柱。只是秦渭陽的缺席讓他略微不安,這種感覺在他向費文通、杜鍔都打听過秦渭陽的行蹤並一無所獲之後尤其強烈。</p>

    “上卿去了哪里,連杜鍔都找不到他!”下朝之後姬亮對郭益謙抱怨︰“眼看著你要出海巡查姬雋的情況,現在杜鍔那邊我不敢輕易冒險,在秣城他秦渭陽就是牽制杜鍔的關鍵,可他倒把自己弄不見了。”</p>

    郭益謙道︰“君侯不要急,上卿一向不是任性的人,不會在這個時候一言不發地消失。除非……”</p>

    “那阿兄你說他能去哪兒?”</p>

    郭益謙不回答姬亮,只是低低自言自語︰“上卿突然失蹤,君侯都這樣著急,雲騎都尉卻連過問的意思都沒有……難道是他知道上卿在哪兒?”又抬頭對姬亮說道︰“君侯,我看查訪姬雋的事,怕是暫時不能成行了。”</p>

    姬亮問︰“為何?”忽地又明白過來,道︰“阿兄是懷疑上卿的下落不明與姬雋有關?”</p>

    “大婚那晚姬雋的目的是試探杜鍔,君侯以不變應萬變,只因當時情況未明。但今日,局勢已然分明。”</p>

    “你是說……杜鍔投靠了姬雋,所以上卿才會失蹤?”</p>

    “正是。”郭益謙篤信自己的猜測︰“否則此非常之期,杜鍔為何對上卿的下落不明漠不關心?往日里他對上卿的情分可是有目共睹!他應當是早知道上卿在哪——只是我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困住上卿。”</p>

    姬亮道︰“定是上卿因為要爭取杜鍔,前去找他,不料正好撞見杜鍔跟姬雋一黨密謀,他們怕事情敗露,才扣住了上卿,甚至……”姬亮實在不願說出那個猜想。</p>

    郭益謙寬慰他道︰“你不要擔心,上卿縱然在他們手中,杜鍔也不會放任他們對上卿下手。”</p>

    “他們既然扣住上卿,也是算好了我們會察覺,那麼……動手也就是這幾日間的事了。”姬亮心頭飛快謀算︰“秣城兵馬現在為南宮瑾所執掌,只怕孤如今也難以調動。孤已然輸了一步,只能靠內宮守衛與湄河學宮的人馬了。”姬亮說著長嘆一聲︰“然而怕也是撐不了多久……”</p>

    “當下君侯只有立刻召國尉進宮。”</p>

    “不,”姬亮擺擺手,“孤和你的一舉一動也許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那天的刺客如果不是故意放進來,尋常刺客又怎麼進得來這王宮?”</p>

    “君侯懷疑……白少陽?”</p>

    “白少陽是有大嫌疑,可安知除了他還有沒有別人?內宮守衛里有多少是姬雋的勢力現在也容不得咱們仔細無法排查……孤一動,他們只怕立刻發難,那可就真是措手不及了。”姬亮懊喪地坐倒︰“想不到孤竟被他們逼得困守宮中,進退不得!”</p>

    郭益謙拉了他的手,重重捏著安定姬亮心神,說道︰“也並非無法可想。他們的全部精力都盯在你、我還有上卿身上,而君夫人他們卻甚少見到,也想不到君夫人會參與進來——君侯可以讓君夫人出宮往城外聯絡國尉,求得湄河學宮增援!”</p>

    “夫人?”姬亮愕然︰“她……”</p>

    郭益謙道︰“君夫人在晉國也是久掌國政,機變不輸君侯。”又道︰“況且君夫人初來乍到,又深居內宮,等閑見不到她。若是她喬裝成宮人出宮,也比別人容易。”</p>

    姬亮被他一語驚醒,正要讓窈窕去請伯姜,然而又偏生是郭益謙提起,他又赧然道︰“阿兄……多謝你。”</p>

    他謝的是什麼,郭益謙自然明白,等窈窕奉命去了,殿內只剩下他兩人時,郭益謙才俯身擁住姬亮。在他耳邊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過得去這一關,過得去自然好……若是過不去,那咱們可就只能死在一處了。”他放開姬亮,正色說道︰“我不想死,但同你一起死,我也不怕。”</p>

    “不,阿兄,我們不說什麼死不死的話。”姬亮坐著,郭益謙站著,他腰間懸著的一點觸目驚心的紅就直愣愣戳到姬亮眼前。姬亮抬手攥著那玉璜,想著這就是郭益謙的命啊,質為美玉,艷紅張揚,耀眼奪目,卻偏偏易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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