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霜花滿地,錯落有致。
煙月水光冉冉而來,徐徐展開,撞入亭中。
人在亭中,澄明光潔,人的須眉皆可看見,如落在明鏡里。
棲寧郡主雲鬢雪膚,宮裙束腰,容顏婉約,她長長的衣袖擺動,有晴雨細細,沙沙有音,問道,“不知道陳道友來意何為?”
見到眾人投過來的目光,陳岩笑了笑,頂門上慶雲半畝,清清亮亮,水光升騰,托起金燈瓔珞,照亮四方,道,“我來拜訪,是因為很長時間沒見到諸位道友,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交流一番。”
棲寧郡主垂下眼瞼,用縴縴玉手捋著垂下來的青絲,光可鑒影,她沒有說話,知道這只是場面話而已。
雲里霧里的,接下來才會有實錘。
果不其然,陳岩咳嗽一聲,眉宇間一片沉凝,開口道,“再次就是和各位同道通個氣,問一問,以後在三十三天有沒有發展的計劃沒有?”
“發展計劃?”
李疏鐘用手扶著茶盞,有一種玉潤的感覺,他笑了笑,道,“我們太玄門只有零零星星幾個人,也沒有其他想法,隨波逐流吧。”
陳岩點點頭,表示認可。
畢竟太玄門現在在三十三天只有大貓小貓兩三只,他們更願意提升自己。
棲寧郡主蹙了蹙黛眉,面若秋蓮紅,她裙裾左右有彩色連綿,恍若畫軸,想了想,道,“讓我來看,東荒的局勢越發復雜,現在反抗天庭的起義軍天運加身,勢不可擋,我們玄門面臨重重的危機。”
棲寧郡主看著冷冷的月光掛在檐下,和蓮花寶燈的燈光交織,如垂下卷簾,隨風而動,繼續道,“不然的話,以周如華的號召力,也不會有這麼多的玄門同道全部趕來,不就是因為分散後容易被各個擊破,現在打算抱團了?”
陳岩听話听音,扶正道冠,慶雲連綿,狀若琉璃,細細密密的篆文生滅,恍若星垂珠網,道,“這麼說來,真法派是看一步走一步,要先穩住現在的局勢?”
紫凝郡主長而縴細,舉止翩然,宮裙上繁花朵朵,競相綻放,依稀有香氣彌漫,她美目晶瑩,徑直看向陳岩,問道,“陳道友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但我有個想法。”
陳岩看了看左右,目光炯炯,道,“不知道你們對天庭怎麼看?”
“天庭,”
棲寧郡主听了這兩個字,先是一愣,她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天庭是三十三天的統治者,即使是現在動亂紛紛,但都是動搖不了,你提天庭干什麼?”
“天庭啊,”
陳岩將天庭的局勢仔仔細細講了一遍,除去自己和曾經的北幽紫陽帝君的隱秘外,幾乎沒有隱瞞,一件件,一樁樁,一個個,波瀾壯闊。
話語落下,亭中燈火搖曳。
自上而下,落到地面,拉出不同條紋的影子。
在光暗交映之下,能夠看到,亭中的所有人都是面色大變,很不平靜。
當然,雲長生除外,他只是抬著頭,有點好奇。
即使是棲寧郡主這樣的天仙人物,女中豪杰,都止不住心中的激蕩,她走到檀香闌檻前,上面裝飾著金玉,交匝珠翠,熠熠生輝,她精致的面容上神情變化。
棲寧郡主踱步來去,裙裾搖搖,她腳下不停,很顯然,正在思考剛剛听到的消息內容。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大震動。
“這個事兒,”
到底是李疏鐘反應過來最快,他太玄門只小貓三兩只,任何的大起大落都影響甚微,所以能夠旁觀者清,更容易作出判斷,道,“真是讓人想不到。”
陳岩同樣起身,扶正道冠,法衣上紋理儼然,層疊紋理氤氳煙雲,紫青橫斜,他揮了揮手,氣勢十足,看向真法派和太玄門的同道,道,“現在東荒局勢復雜,起義軍天運在身,氣勢恢宏不可擋,還有凶猴這樣無法無天的霸道人物,要守住自己的地盤已經是非常之難,何談開疆拓土?”
陳岩目光炯然,聲音不大,但有一種穿透力,令人信服,道,“這樣的話,不如換個角度,進入天庭,在天庭打開局面。”
陳岩聲音傳出,在四下回蕩,道,“很穩妥的。”
“天庭,”
棲寧郡主的眉頭皺起,然後舒展開,再皺起,心思難決,她確實覺得是個機會,但又覺得有危險。
李疏鐘看著兩人轉來轉去,心思不寧,心里有點好笑,于是開口道,“兩位道友重新入座吧,這個話題,可以慢慢講。”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笑了笑,重新入座。
有道童上前,續上水。
汩汩的水花冒出,泛著碧綠,有松竹之青,香氣馥郁。
陳岩嗅著茶香,雲冠上的明珠鮮亮,照在榻上,他對著棲寧郡主道,“郡主真的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機會難得,真的是機會難得。”
陳岩端正神情,認真地道,“現在紫陽願意支持,願意推動,天庭的崇古派也是很有動力,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未嘗沒有變化。”
“我們玄門不能夠沒有動作,空空地寒了別人的心。”
他的話,九真一假,倒是真誠。
“是要考慮考慮。”
棲寧郡主平復下心情,她是天仙,又是強勢之人,善于管轄事務,思維縝密,將陳岩所說的天庭之事仔細想了幾遍後,道,“只是天庭的局勢,我們也知道,不只是四位帝君當權,還有原本支持天庭的玄門,他們肯定會對我們新進入的敵對。不論是你們太冥宮,還是我們真法派,一直以來,和天庭的關系可都非常不好。”
“不錯。”
陳岩坐的穩穩當當,八風不動,道,“我們即使是留在東荒,天庭和我們的關系也不會好,還不如直接入天庭,來個龍虎斗,進行直接交鋒。只要我們能夠站穩腳步,肯定能夠開創一個大局面的。”
棲寧郡主攏在雲袖中的拳頭攥緊,有點願意,可是這個事情不小,她無法立刻下決定,緩聲道,“我再考慮一下,盡快給你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