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闕春

87.087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九斛珠 本章︰87.087

    此為比例最低的防盜章,  時間24小時,  敬請支持正版^o^  姚謙顯然也未料到會在這里見到她,  原本的得體笑容凝固,目光在伽羅身上黏了片刻。他周圍的官員察覺異常,  均往伽羅這般瞧過來,見是個極美貌的少女,  各自露出隱晦的笑意。

    伽羅莫名覺出厭惡,  收回目光,  徑直往客棧走去。

    這般雲淡風輕,頗令那些官員詫異。

    姚謙愣了一瞬,忙沖眾人胡謅解釋,  胡亂辭別後,大步追入客棧。

    鬧市中的客棧生意火爆,這會兒正是飯後閑時,  入廳右側有個喝茶賣果點的地方,人來人往,  稍嫌喧囂。

    伽羅走得頗快,  已經到了樓梯口,  因踫著杜鴻嘉,  正在說話。

    姚謙推開隔在中間的閑人,三兩步趕上去,  “伽羅!”

    伽羅面色不大好看,  充耳不聞。倒是杜鴻嘉聞言看過來,  見其面生,  狐疑打量。

    姚謙還記得那日學甲巷中伽羅如遭雷轟的神情,見她躲避,只當是傷心如舊,只管緊緊看著伽羅,“你怎會在這里?我有話同你說,能否去那邊的雅間喝杯茶?”見伽羅置若罔聞,面上稍現尷尬,繼而道︰“那日事出突然,我有不可言說的苦處,怕被人察覺,只能先行離開,未及解釋。後來我去了學甲巷,沒見到你,托人去尊府打听,也沒有……”

    “閣下是誰?”杜鴻嘉看出伽羅不悅,出言打斷。

    姚謙拱了拱手,往杜鴻嘉臉上打量。這一路回京,自謝珩至親衛,眾人都是尋常打扮,杜鴻嘉一襲錦衫磊落,腰間雖未佩寶劍,但習武之人自有股剛硬之氣,與眾不同,且看其神情,顯然頗有敵意。

    他打量片刻,決定報出身份,“戶部倉部司,姚謙。”

    “沒听說過。”杜鴻嘉跨前半步,“找我表妹何事?”

    “我是伽羅……舊友。”姚謙側身讓開樓梯口的路,道︰“去那邊雅間好麼?”

    伽羅冷嗤,轉過頭來,神情陌生而疏離。

    回京疾馳的路上,伽羅想過將來的打算,父親的下落、外祖父家的處境、長命鎖的秘密都令人掛心,思及淮南舊事,又怎會想不起姚謙?

    那日的心灰意冷清晰印刻在記憶里,往年同游的景致有多美好溫煦,那日撞破實情的失望就有多深刻冰冷。

    曾經也是豆蔻年華里仰慕信賴過的人,是淮南春日里最念念不忘的風景,即便撕毀信箋時已決意忘記,又怎會真的毫不在意?

    尤其是在她四面楚歌無所依靠時,他轉身另娶他人,那種天翻地覆的感覺,刻骨銘心。

    伽羅看向姚謙,竭力讓聲音平靜,“確實是舊友。”

    “先前在淮南,這位姚大人曾是我外祖父的門生,往來密切。”她說。

    姚謙面顯尷尬,旋即道︰“伽羅,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京城中的情勢……”他望了杜鴻嘉一眼,不欲在外人跟前袒露,道︰“我們去那邊喝茶細說,好麼?”

    “不必。”

    “伽羅,從前的事,我半分都沒忘記。迎娶徐蘭珠,也非我本意。”

    “可你畢竟娶了她不是嗎?難道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她?”伽羅哂笑。

    眼前的人俊朗如舊,還是如從前般溫和如玉,然而一旦想起那日他斷然落下的車簾,那種腳步虛浮又沉重,喉間干澀的滋味又蔓延開來。伽羅極力克制住輕微的顫抖,道︰“徐相位高權重,必定給你遠大前程。就此別過。”

    說罷,轉身匆匆上樓梯。

    “伽羅!”姚謙伸手想去攔她,卻被杜鴻嘉擋住。

    杜鴻嘉臉色陰沉,待伽羅安然上樓,才朝姚謙拱了拱手,轉身欲走。然而心底的猜測與惱怒終究難以壓制,他驀然轉身,手掌重重扣在姚謙的肩頭,“方才什麼意思?”

    姚謙惱恨他的阻攔,冷聲道︰“與你何干。”

    杜鴻嘉掛心伽羅,不再周旋,惡狠狠道︰“若是你欺負了她,我決不輕饒!”

    姚謙仿若未聞,只看著樓梯盡頭。

    *

    伽羅匆匆拐過樓梯,快步走向客房,只覺廊道無比漫長。

    刻意遺忘的記憶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當日未來得及泄的傷心蠢蠢欲動,隔了許久回味,愈令人傷心。她埋前行,猛然察覺撞上某物,抬頭看時,朦朧水霧之外,謝珩正低頭看她。

    伽羅心中盡是翻滾的舊事,甚至忘了對謝珩的敬畏,倉促屈膝行禮,就想走開。

    謝珩探手,握住她的胳膊,眼含探究。

    方才無意中從窗戶望出去,還看到她在對面的鋪子挑選蜜餞,拿竹簽子戳了挨個嘗,專心又貪婪的樣子令他不自覺的失笑。

    誰知一轉眼,竟是這幅模樣?

    腳步倉促,神情慌亂,淚水漣漣,半點不似平常的強作鎮定。

    叫人擔心。

    伽羅心中亂極,又被他看得窘迫,慌忙低頭拭淚,試圖掙開他的手。可他鉗得很牢,伽羅想開口請他放手,然而喉頭哽咽,恐怕一開口便會哭出聲來。倉促之下,想也不想,與謝珩對視了片刻,驀然俯身朝他的手咬過去。

    謝珩微詫,下意識的松了手。

    伽羅趁機奪回手臂,匆匆走了。

    手背上溫熱濡濕,謝珩抬手,看到手背上留了她的眼淚。他看了眼她的背影,轉過頭就見杜鴻嘉急匆匆追了過來。

    見著謝珩,杜鴻嘉剎住腳步,抱拳行禮,“殿下。”

    “怎麼回事?”謝珩皺眉,負手于背。

    杜鴻嘉略一猶豫,便如實稟報道︰“傅姑娘遇到了故人。”

    “誰?”

    “戶部倉部司,姚謙。”

    謝珩皺眉愈深。被困淮南數年,與高家勢如仇讎,謝珩當然認識姚謙。後來他派人探查伽羅相關的人事,也知道高家有意將她許給姚謙,而姚謙卻在虎陽關大敗後,立即迎娶了徐相女兒。甚至那日伽羅繞道學甲巷,撞見姚謙跟徐相女兒的事,陳光也曾如數稟報。

    先前國事為重,不曾留心,如今回想,便即了然。

    謝珩看向伽羅緊闔的門扇。

    淮南春光下的小姑娘未經世事,嬌氣天真,眉眼彎彎的笑起來,如花朵盛放。

    而今卻滿目淚水。

    這多少令人心疼。

    他站了片刻,眸光微沉。

    *

    姚謙失魂落魄的走在巷間,周遭沒有旁人,只有風聲颯颯。忽覺跟前光線一暗,有人惡意攔路,他本就郁憤,見狀惱怒,“混賬”二字才罵出口,便被人當胸一拳。他登時怒了,惡狠狠的抬頭,看清那張臉時卻又愣住——

    “太子殿下?”

    姚謙意外之極,後知後覺的跪地,惶恐請罪,“微臣拜見太子殿下!微臣不知殿下駕臨,沖撞之處,請殿下恕罪。”

    “姚謙。”謝珩冷眼覷他,“你怎會在這里?”

    “微臣奉命隨聶侍郎巡查各處,體察汶北民情。”

    “哦?”謝珩盯著他,吩咐,“抬頭。”

    姚謙依言,抬頭對上謝珩的目光,冷硬而探究。他下意識的躲閃目光,“微臣有罪,微臣惶恐。”

    謝珩不語,拿鐵扇輕扣手掌,慢慢審視。

    巷間鋪著青石磚,又冷又硬,姚謙酒意早被嚇醒,見謝珩沉默,心中愈忐忑惶恐。膝下的冰涼如小蛇般竄入骨縫,腦門上卻漸漸滲出細汗,他知道謝珩與徐家的角逐,更不敢出聲露怯。

    半晌,謝珩才道︰“體察民情,成果如何?”

    姚謙噎住。他這回北上,打的是體察民情的旗號,真正要做的卻只在北地官場。沿途行來,他按著徐相的吩咐拜訪了數位地方官員,雖有訪民之心,奈何聶侍郎流連官署酒樓,他初入相府,又被囑咐多結交地方官員,只能陪同。所謂的體察民情,不過是听地方官幾句搪塞而已。

    好在十年寒窗,應付起來不難。

    姚謙揀些地方官員的話來稟報,夾雜途中見聞,滔滔不絕,盡量說得像模像樣。

    還未說完,卻被謝珩厲聲喝止。

    “滿口胡言!”謝珩稍露怒色,雙眼如鷲,“戰後民生凋敝,你不思為民辦事,卻只知貪賄弄權,還敢自稱體察民情!戰青——傳書回京,姚謙降品一級,罰俸半年!至于今日沖撞,跪兩個時辰吧。”

    說罷,拂袖怒容而去。

    姚謙愕然,猜得謝珩是因徐相而遷怒于他,只能認栽,心中郁憤卻更甚。

    而在巷口,戰青待走遠了,才道︰“殿下特意追來,就只為他?”

    “議和的事才完,徐公望平白無故的怎麼突然安排人體察民情,派的還是他的心腹和女婿?”謝珩收扇入袖,低聲道︰“安排兩人盯著。記下他往來的人,若事涉北涼,務必留心。”

    戰青猜得謝珩言下之意,神色稍肅,當即道︰“屬下明白!”

    走出許久,戰青又覺得哪里不對——太子要安排人監視姚謙,暗中出手即可,何必又親自跑這一趟,露了行跡?

    想不明白!

    *

    客棧內,伽羅回屋後對著緊閉的窗扇枯站了半個時辰,才平復心緒。

    那日未及泄的情緒翻涌而來,經了這場哭,反覺輕松許多。心底憋悶委屈散去,伽羅要涼水擦了臉,見杜鴻嘉猶自站在門外,心中歉疚感激,隨手提了蜜餞,出門給他,又說自己無事,不必擔心,半天才讓杜鴻嘉離去。

    回屋後對燈坐著,要取蜜餞來吃,才現準備給謝珩的那份還在桌上放著。

    她呆了呆,將一小份蜜餞嚼完,才拎著出門。

    時辰尚早,謝珩屋中燈火明亮,按他尋常的作息,應當是在讀書。

    門口並無東宮近衛值守,那蜜餞隔夜無妨,糕點放久就不好吃了。

    伽羅深吸口氣,硬著頭皮敲門。

    謝珩倒是很快應了。伽羅進去後行禮,也未敢走近,只將東西放在門口的小案上,稟明是些吃食。方才廊道里的撞見多少令人尷尬,尤其她撲過去試圖咬他,回想起來更是冒犯,伽羅不敢逗留,匆忙告退。

    桌上鎮紙微響,謝珩忽然叫住她。

    伽羅詫然,回身道︰“殿下還有吩咐?”

    隔著十來步的距離,謝珩停筆看她,目光幽深,少了平常的陰沉威壓。他起身踱步過來,取過她送來的吃食,嘗了嘗,道︰“姚謙那種人,早日認清,有益無害。”

    伽羅愕然,抬頭時,但見明晃晃的燭光下,謝珩背影挺拔立在案前,松墨長衫垂落,比那襲尊貴的太子冠服多幾分親近。

    他顯然沒怎麼安慰過人,語氣略顯生硬。

    伽羅當然明白謝珩的意思,只是未料謝珩竟然會勸解她,意外過後,含笑感謝,“多謝殿下指點。”

    *

    這場風波在次日便被拋之腦後。

    出了鄴州,一路疾馳回到京城,景致早已不同。

    官道兩側濃蔭覆地,夏日長天碧水吸引學子少年們郊野游玩宴飲,極遠處農田桑陌綿延,山巒起伏疊嶂,柳下風起,令人愜意。

    城門口的盤查已不似二月嚴密,那等戒嚴之象消失,多少讓人松快。

    待入了城門,朱雀長街兩側的店鋪前行人熙攘,叫賣吆喝聲夾雜笑鬧聲傳來,恢復了往日的熱鬧氣象。朝堂上的爭權奪利、風起雲涌,于百姓而言,也不過是茶余飯後的談資秘辛,而今市易開放,生活恢復舊日秩序,只消能有安穩營生,就是令人喜悅的。

    放眼望去,長街盡頭,城闕巍峨。

    伽羅縱然依舊前途未卜,瞧見街市上勃勃生機,也覺莞爾。

    到得東宮外,謝珩來不及入內歇息,便要折道入宮去稟事。侍衛們路途勞苦,得了回家歇息的命令,各自歡暢,唯獨伽羅站在那里無所適從,正想著能不能回府去見嵐姑時,就見謝珩策馬折返。

    “送她入東宮,安排住處。”謝珩居高臨下,吩咐杜鴻嘉。

    時值初夏,衣衫單薄,伽羅聲音輕柔,垂行禮間露出頸後肌膚,更見窈窕體態。

    謝珩驀然想起鷹佐那句“又軟又香,銷魂蝕骨”的話,唇邊笑意稍稍凝固。他雙手扶起白老者,口稱先生,又示意杜鴻嘉免禮,目光再度落到伽羅身上時,終究道︰“鷹佐曾為難過你?”

    伽羅搖頭道︰“沒有。殿下施救及時,他不曾為難我。”

    謝珩將她瞧了片刻,見她神情自然不似作偽,稍稍放心。

    旋即,向那老者道︰“瑣事繁雜,借此田園一聚,叨擾先生了。自那年京城一別,轉眼已是六年,情勢所限,學生雖常掛懷,卻始終未能再來拜望先生。所幸先生健朗如舊,更有仙風道骨。碧雲峰那位道長也無恙吧?”

    “道長無恙,勞殿下掛懷。”老者含笑道。

    老者姓甦,是朝中有名的大儒,不止學問精湛,詩詞上更是無人能及,因常與佛道中人往來,比旁的重臣更多幾分灑脫通透、自然天真。

    他年輕時從邊地小吏做起,因政績斐然,又遇伯樂,漸至朝廷中樞,擔任要職。奈何朝廷風雲過重,他本無爭名奪利之心,漸生厭倦,自請外放,在靈州做了數年刺史,治下百姓安樂,政事清明。

    後來他上了年紀,便辭去官職,在碧雲峰下做起了閑雲野鶴,詩酒田園,怡然自得。

    謝珩幼時承教于他,師恩深重,這回有意順道探望,便安排杜鴻嘉在此處等候。

    甦老先生甚為喜悅,“先前听到殿下從淮南脫困的消息,老夫著實歡喜,只盼早日會面。前日他兩人到此,這位傅姑娘天真爛漫,精通園藝,幫老夫侍弄花圃,曬書抄經,倒增不少樂趣,談何叨擾?殿下此番過來,想必是汶北已安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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