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闕春

81.081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九斛珠 本章︰81.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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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比例最低的防盜章, 時間24小時, 敬請支持正版^o^  旋即,向那老者道︰“瑣事繁雜, 借此田園一聚, 叨擾先生了。自那年京城一別,轉眼已是六年,情勢所限, 學生雖常掛懷, 卻始終未能再來拜望先生。所幸先生健朗如舊, 更有仙風道骨。碧雲峰那位道長也無恙吧?”

    “道長無恙,勞殿下掛懷。”老者含笑道。

    老者姓甦,是朝中有名的大儒,不止學問精湛,詩詞上更是無人能及, 因常與佛道中人往來, 比旁的重臣更多幾分灑脫通透、自然天真。

    他年輕時從邊地小吏做起,因政績斐然,又遇伯樂, 漸至朝廷中樞, 擔任要職。奈何朝廷風雲過重,他本無爭名奪利之心,漸生厭倦, 自請外放, 在靈州做了數年刺史, 治下百姓安樂,政事清明。

    後來他上了年紀,便辭去官職,在碧雲峰下做起了閑雲野鶴,詩酒田園,怡然自得。

    謝珩幼時承教于他,師恩深重,這回有意順道探望,便安排杜鴻嘉在此處等候。

    甦老先生甚為喜悅,“先前听到殿下從淮南脫困的消息,老夫著實歡喜,只盼早日會面。前日他兩人到此,這位傅姑娘天真爛漫,精通園藝,幫老夫侍弄花圃,曬書抄經,倒增不少樂趣,談何叨擾?殿下此番過來,想必是汶北已安穩了?”

    縱是閑雲野鶴之人,也曾躬身案牘,愛民如子,听聞北地戰亂,難免憂慮。

    謝珩便道︰“鷹佐撤軍出了虎陽關,只是我朝需付許多銀錢布匹,終究是百姓之苦。”

    甦老先生輕聲一嘆,入廳中命童子奉茶。

    他師徒二人久別重逢,一位是前朝重臣,一位是當今太子,自有許多話說。伽羅與杜鴻嘉陪著站了片刻,便告退出去。

    *

    當日暫且歇在此處,謝珩安排明晨啟程。

    傍晚時候,伽羅同杜鴻嘉在後園閑游,碧峰疊日,風輕雲淡。

    表兄妹二人幼時相處得和睦,雖經數年別離,杜鴻嘉依舊十分照顧伽羅。見她在議和途中愁悶多日,便尋兩匹馬騎著,從後園出去,繞道碧雲峰下涉水而過,再經一片綠意深濃的桃林回來,酣暢淋灕。

    伽羅臉上笑意盈盈,甚至說起傅家處境時,也不似從前憂心忡忡。

    放馬歸去,杜鴻嘉陪她慢行,“當時我父親初至京城,是老侯爺幫忙安排,才能站穩腳跟,終至今日地位。如今老侯爺和舅舅生死未卜,伽羅——回京後你如何打算?”

    “還沒想好。若是回府,難免被拘禁。可這北涼和西胡的事還沒查清,父親下落不明,只能回淮南去,看看外祖母是否知情。只是不知殿下會如何安排。表哥,他曾露過口風麼?”

    “沒說。只讓我救了你,在這里等他。”

    兩人沉默走了片刻,郊野間晚風漸涼。

    沿河畔而行,水面漸漸狹窄,水流激蕩。遇到一處斜坡,河水陡落,遇到河道亂石,水花四濺。

    伽羅夏衫單薄,被那水汽罩著,盡力躲開。

    杜鴻嘉見狀微笑,行往靠河一側,撐起披風隔開水花,道︰“殿下初入東宮,格外忙碌。回京後若能得他允準,我便請半個月休沐,送你回淮南。否則路途遙遠,即便嵐姑能陪伴,我也難放心。”

    “這才是我擔心的。”伽羅當即道,“當年祖父和惠王的恩怨我雖不知內情,畢竟有過齟齬,更何況祖父幫太上皇奪位,皇上哪會不恨?後來淮南那些事,太子和皇上更是恨之入骨。表哥若提出送我回淮南,太子怕會不悅。其實路途雖遠,我與嵐姑改裝同行,應該不會太難。”

    “這是什麼話?高大人與皇上的恩怨,他們自去清算,怎能連累你?太子若為此恨我,也是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之人,不值得追隨,倒不如另尋……”

    他話未說罷,忽見前面茅屋角上拐出個身影,松墨色錦衫隨風烈烈,不是謝珩是誰?

    夕陽下他疾步行來,拉了斜長的身影。

    余輝明亮,照得他面容神情皆清晰分明,粼粼波光映照,愈見其魁偉英姿。興許是與恩師重逢後甚為喜悅,興許是北涼退兵後終于卸去重擔,他身上那股冷硬和緩不少,錦衣玉衫走過來,仿如閑庭信步。

    伽羅隨杜鴻嘉走過去,行禮。

    謝珩揮手示意杜鴻嘉退下,瞧了伽羅一眼,抬步踏上側旁小徑。

    伽羅不解其意,見他走了兩步回身等她,忙跟了上去。

    小徑上少有人行,兩側茅草過膝。謝珩走得很慢,似在欣賞郊野風光。伽羅不敢催他,只好慢慢跟著,直到他在一處茅亭駐足,才問道︰“殿下有吩咐?”

    謝珩回身,道︰“鷹佐那邊怎麼說?”

    “他想要我的長命鎖。”伽羅自覺的取出長命鎖給他看。

    謝珩接在掌中細看。

    那長命鎖用金打造,形如綻放的蓮花,手藝精湛。只是年頭甚遠,看其成色,竟似有兩三百年之久,應是世代相傳之物。與旁的長命鎖鏤刻福壽之物不同,鎖的背面是一只展翅的鳳凰,底下八個字,“荷天之寵,必得其壽。”

    粗粗看去,確實無甚特殊之處。

    可普通人家,誰會拿這樣老舊的長命鎖給孩子?伽羅出自侯府,又以“伽羅”為名,可見傅良紹夫婦應篤信佛教。按著常理,她出生時,或是有身份的親友贈送,或是傅家給佛寺里香火錢,寄在有道高僧名下,另造長命鎖。

    拿如此老舊的長命鎖給她戴,著實叫人意外。

    且看那鳳凰的模樣,與南夏的大為不同,甚至西胡、北涼的鳳凰,似也與之不同。

    謝珩被困淮南時博覽群書,于北域各國的圖騰民俗了解頗多,思來想去,也想不出這鳳凰是哪國筆法。

    他低頭看向伽羅,她也面帶困惑。

    踫上他的目光,伽羅立時垂眸頷首。

    少女才過了天真的豆蔻年華,雖幼時失慈,畢竟養尊處優,被人捧在掌心里長大,沒見過什麼風浪。這回北上路途艱辛,又數度遇險,前路叵測時憂愁忐忑,小臉兒竟顯消瘦,襯得那雙眼楮如琉璃珠子,夕陽下顧盼流波。

    謝珩對此是熟悉的,不管哭笑出神,她眸中總藏著瀲灩波光,天然風情。

    只是如今垂眸,那風情便收斂了。

    謝珩別開目光,將長命鎖放回她掌中,“僅此而已?”

    “嗯。那晚鷹佐問了長命鎖的事,我搪塞他,說長命鎖已被西胡搶走,他沒再來過。後來殿下派人救我脫困,折道南下——”伽羅稍作猶豫,道出心中疑惑,“其實鷹佐既提了長命鎖,到了北涼都城,必定會說得更深。屆時摸清了情由,真相或許能清楚。殿下派人救我……是另有打算嗎?”

    謝珩眯了眯眼楮,“言下之意,救你是多事?”

    “不不不,殿下誤會了!”伽羅忙擺手解釋,“我無意冒犯殿下。殿下施以援手,我確實深為感激。”

    ——不過她確實不明白謝珩的用意。明明都已約定,派她深入北涼探明情形,卻又中途派人救她回來,令她幾乎無功而返。這固然叫她感激,卻總覺得謝珩這回出爾反爾,讓人捉摸不透。

    謝珩背轉過身,也未追究,只道︰“回到京城,查明長命鎖來由。”

    伽羅恭敬應是。

    “也無需感激,我救你只為公事。畢竟……我睚眥必報。”謝珩忽而側頭,瞧著伽羅緩聲道︰“難道你以為,我會好心救你?”

    ……

    伽羅縮著肩膀,頗覺無辜。

    曾經有那麼一瞬,她差點真的以為謝珩是生了惻隱之心,好心救她。否則,實在難以解釋他的出爾反爾。

    而今看來,是他另有籌謀。

    這樣也很好。

    *

    辭別甦老先生,駿馬疾馳,朝行夜宿。

    三日後抵達鄴州,離京城已不遠。

    當晚投宿客棧,毗鄰鬧市。伽羅連日疾馳後沒胃口,見對面有家蜜餞鋪子,便生饞意。她住在謝珩和杜鴻嘉的隔壁,知道東宮親衛也在左近,無需擔憂,趁著鋪子打烊前,尋了些碎銀子去買些回來。

    鋪內蜜餞和糕點齊備,做得都極好,蜜餞甘甜,糕點香軟,整日勞頓後吃幾顆,堪慰饑腸。伽羅閑著無事,索性將各樣都挑了些,滿載而歸。

    右手單獨拎著她的吃食,左手兩份給杜鴻嘉和謝珩。

    杜鴻嘉那里好說,只是謝珩臉硬脾氣臭,向來不待見她。貿然送去沒準會討個沒趣,不送又太無禮,也對不住他途中幾番照拂……

    不如請杜鴻嘉代她送過去?

    正自盤算,忽覺哪里不對,伽羅抬頭環顧,瞧見側面走近的人時,唇邊笑意霎時僵住。

    華燈初上,夜市方開,客棧旁邊有家熱鬧的酒樓,數位官員從中走出,正往這邊走來。被拱衛在中間的人錦衣緩帶,玉面含笑,那樣熟悉的輪廓,不是姚謙是誰!

    伽羅快步上前,端正行禮道︰“不知殿下駕臨,耽誤了片刻,請殿下恕罪。”

    “你找過我?”

    “是。今晨我找到了與那鳳凰相似的圖畫,便想去稟報殿下。”伽羅略過撞見安樂公主的事,連聲音都帶了笑意,“殿下進去看看嗎?”

    謝珩不語,回過身時,神情冷淡如舊。

    伽羅早已習慣這般態度,引謝珩入內,取了那部殘卷放在案上。

    “殿下請看這幅鳳棲梧桐的畫——筆法布局奇特,這鳳尾和鎖上的一模一樣。”她將那長命鎖擱在畫側,縴細的手指按著書頁,讓謝珩細看。她的身材尚未長開,站在高健的謝珩跟前,只及其胸。這長案于她高度適宜,于謝珩而言,就低矮了。

    謝珩單手扶案,躬身細看,因鳳尾描摹細致,越湊越近。

    伽羅滿心歡喜,也趴在案前,細細指給他看。

    因這些天看的鳳凰不少,她還將其他書中的畫備在案上,以作對照。

    寬敞的案上皆是種種鳳凰圖畫,形態筆法各異,兩人拿了長命鎖逐個對照,唯獨這殘卷上的全然相同。

    “應當是它。”謝珩頷首,心神稍稍松懈,側頭便見伽羅還趴在那殘卷上,看得認真。

    不知是何時靠近,此刻兩人肩背相貼,她的側臉離他不過咫尺距離。

    她身上的香氣隱約可聞,側臉輪廓柔和,一縷青絲垂落,緊貼他的肩膀。余暉自半開的窗隙灑進來,照得她秀頰瑩白柔潤,紅唇嬌艷欲滴,濃長的睫毛如同小扇,隨著眨眼的動作上下忽閃。甚至她的呼吸都仿佛清晰起來,輕盈如蝶翼般掃過他的手背。

    謝珩微怔,定定的看她。

    伽羅全然未覺,滿心歡喜的欣賞片刻,道︰“雖說書卷已殘破,卻並非無跡可尋。殿下知道鸞台寺吧?”

    她翹著唇角,側頭詢問,卻忽然頓住。

    寬厚的胸膛幾乎貼在身側,他離她極近,雙眼深沉如同潭水,瞧著她,意味不明。

    霎時有異樣的感覺爬上心間,像是幼時躺在林間草地,有小蟲爬過手臂,癢癢的。她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姿勢實在過于親昵,連忙後仰,倉惶垂首道︰“民女一時忘乎所以,失禮之處,請殿下恕罪。”

    一低頭,瞧見謝珩按在書卷上的手,干淨修長,甚為悅目。

    謝珩輕咳,直起身來。

    氣氛稍稍尷尬,好在謝珩很快開口,“與鸞台寺何干?”

    “幼時每年回京,我娘親都會去鸞台寺進香。”伽羅看著腳尖,“每回我都會隨娘親前去,鸞台寺的方丈很慈和,見娘親誠心向佛,于佛經圖畫都有些見地,曾帶我們進過寺里的藏經閣。其中有幅畫,就是這幅鳳棲梧桐——那幅畫用色奇特,我那時雖不懂畫,卻也留了印象。”

    “你想看那幅畫?”

    “不止是畫,還想拜望方丈,盼望殿下能允準。”伽羅盈盈行禮,緩聲道︰“娘親來自異域,進香時也與京城旁人不同,那位方丈見多識廣,或許知道其中緣故。殿下,能否允準我盡快前往鸞台寺一趟?那幅畫有題跋,可以解惑。”

    她滿含期待,神情誠摯。

    謝珩側身看向窗外,“五月底。我派人帶你去。”

    “為何要等那麼久?”伽羅詫然,“鸞台寺離京城不遠,半日即可抵達……”

    “近日寺中有事。”

    伽羅猶不甘心,“我去拜望方丈,只需一兩個時辰,不會耽誤很久。”

    “鸞台寺在籌備佛事。這二十天不許旁人去。”

    伽羅愕然,瞧著謝珩側臉,便見他神情乍然添了冷硬,似有不悅。她不明所以,也不敢觸怒謝珩,只好道︰“全憑殿下安排。”

    謝珩覷她一眼,沉默不語,伽羅心中疑惑卻更濃。

    籌備佛事不許旁人去,連謝珩都不打算去攪擾,必定是為皇家的事。

    鸞台寺僻處京郊,雖也是京城名寺,比起城內專供皇家親貴用的慈恩寺,畢竟不如。慈恩寺離皇宮不遠,不止修繕得莊重威嚴、精美絕倫,更是供著佛骨舍利,有許多大德高僧在其中。往常皇家要做佛事或是開壇講法,都是在慈恩寺,這回怎的改在了鸞台寺?

    她瞧著謝珩的神情,猛然醒悟一事——

    當年惠王妃遭人暗算身故,就是在從鸞台寺回城的途中。

    端拱帝對發妻情深義重,這些年府中正妃之位虛懸,登基後立即追封了文惠皇後,宮中皇後鳳印封存,最尊貴的也只有代理後宮事的貴妃,可見始終懷念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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