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人太多,黑乎乎的一片,程昂也找不到那個熟悉的人,連續大聲叫“若娜”,沒有人回應。悶頭走出東食堂,抬眼就看見一人遠處拄著拐杖艱難前行。
那人頭發花白,身穿一件破舊的衣衫,沒有罩平時遮掩的黑袍,哪怕拄著拐杖也只能小幅度的挪動身體。
“韋斯德老師。”程昂心頭一顫,輕輕開口。
蒼老的面龐回望,臉皮上的褶子一層一層堆疊下來,頭部瘦得沒有人樣,眼皮也是睜不開的樣子。垂垂老朽,時日無多。
“是、你啊,孩子。”韋斯德盡力讓自己露出笑容,可是他連說話都費力氣,再難作出任何表情。程昂除了一個鮮明的鹵蛋外,全身染血,極為狼狽,也不知韋斯德是否真的認出程昂。
程昂心頭一酸,“您要去哪,外面很危險,我背您回去。”
“不,外面、有我、很重要的、東西,我要去、找、回來。”
“我背您去!”
仿佛感受到程昂內心的堅定,韋斯德輕微的點點頭。
韋斯德的身體極輕,搭在他的大腿上只能感受到骨頭。
程昂輕輕的抬起韋斯德,腳步平穩緩慢,好似走快一點就怕顛了背上的老人。
“孩子,你願意听我將一個故事嗎?”不用費力走路和站著,韋斯德的說話也更清晰些。
“您講。”程昂盡量讓自己走路平穩,不咯到韋斯德。
韋斯德停頓一會,似乎在回憶往事,“國家西南有一個楓葉鎮,呵呵,是一個邊陲小鎮,雖然貧窮,但是沒有戰爭,人們生活得很安穩。
有一個孩子,就像你這麼大,他被所有鎮子里的同伴嫌棄,討厭,孤立。他嘴笨,人也傻,但是鎮子里的弗蘭克老師對他很好,每次弗蘭克老師遇見這個傻孩子,都會給他糖吃,給他講故事,逗他開心。所以這孩子,哪怕沒有朋友,他也很快樂,每天都在期待遇見那個對他很好的老師。
後來,那個孩子迫于生計,不得不出去賺錢,那個時候,來得最安穩的收入就是上山摘果子,采藥。
那個孩子在山上的一個裂縫里發現一個空間,里面很大,在最里面有一個祭壇,祭壇前面有很多骨頭,有野獸的,也有人的。那孩子很傻,但是膽子很大,在那邊看來看去,無意間把祭壇啟動了。
呵呵,但是啊,祭壇上出現一個小東西,像水晶球,不過更像一個水球,摸起來軟乎乎的,那個球好像就把傻孩子摸它的手掌融化進它的身體一樣,那孩子的手掌就一直流血。他才知道這個球是活的,他被咬了,不過磨了層皮就把手伸了回來。
他不怕這個球,他覺得很可愛,就當成一個小寵物一樣,他親切的管那個球叫小寶貝。大家很驚奇,那些鎮子里的年輕人過來直接搶走了小寶貝,不過,第二天那個搶走小寶貝的人就死啦,人們認為他帶回來了一個不詳的東西,大家都把他趕出去。
弗蘭克老師在大家面前為他說話,人們才不會管這個老師,一把將他推翻在地上,看到最關心他的弗蘭克老師因為他而被大家討厭欺負了,那時候孩子就知道該離開這個小鎮了。
那孩子以為再也見不到小寶貝的時候,一個大了很多的水晶球蹦蹦跳跳的跳出鎮子,跳到那孩子身邊,孩子高興壞了,他認出了那個球,他的小伙伴回來了。
再後來,那孩子用血液和動物尸體來喂養小寶貝,那孩子從小寶貝那兒得到魔法的反饋,他被一所魔法學院看中資質,把他帶到學校。
那孩子怕小寶貝被壞人發現,就把它藏了起來,餓了就給它喝自己的血。
後來知道小寶貝是邪靈的時候,那孩子一點都不信,它是他永遠的伙伴,永遠。
畢業後過了幾年,那孩子來到一所學校當教師,當了十年後,小寶貝再也藏不住了,它開始主動傷害人了,我就知道,我和小寶貝的緣分要到盡頭了。”
韋斯德聲音開始哽咽,“孩子,對不起。”
說道後來,背上的老人留下渾濁的眼淚,一顆一顆眼淚滴在了程昂的脖頸上,很燙,很燙。
“我相信小寶貝會回到那個男孩身邊的,對嗎?”程昂輕輕道。
韋斯德講了很多話,疲倦的閉上的眼楮,眼角淚水還在滲出,“謝謝你,孩子。”
耳邊傳來搏殺聲,“我一直希望回到那個小鎮,再見到弗蘭克老師,親口向他說一聲謝謝,看來是沒機會了。”
他們抵達了廣場。
“孩子,就到這邊,放我下來吧。”
程昂依言默默放下,前面的路,要韋斯德自己走完,這一走,這一老一少就是永遠的分別。
“我會向弗蘭克老師說謝謝的!我會代您傳達您的心意!”韋斯德停頓一下,程昂耳邊隱隱傳來“謝謝。”
大限已到的韋斯德拄著拐杖緩緩入場,邪靈灑出的液體將地面腐蝕出一個淺坑,那把長槍泡在水里,腐蝕得不成樣子。
失去魔力,體力的魔法師,戰士享受著75級老教師水系魔法的滋養,77級的魔法教師見到韋斯德單薄的身體,張嘴想說什麼,被75級的老魔法師阻止。
另一邊,倚在城牆下的士兵憑著之前一道魔法地刺與食尸鬼抗衡,將食尸鬼引誘道缺口處,瞬間就是七八把長槍刺出。
“他怎麼也來了?”建築頂上的少女看向廣場邊,韋斯德邁步向不遠處的邪靈,樹影之下,還有一顆鹵蛋清晰可見。
顫巍巍的韋斯德走到邪靈處,有一個戰士出聲提醒,讓韋斯德遠離那個地方,韋斯德依然緩緩走到小坑里。
戰士冷冷一笑,沒有再作理會。
“啪嘰!”坑里變得渾濁的邪靈一個跳動,那些魔法師、戰士立刻緊張起來。
“啪嘰。”邪靈跳到韋斯德的腳上,然後,韋斯德的腳瞬間消融!
“砰。”韋斯德倒在淺坑里,里面還有一層腐蝕的液體“滋啦。”
韋斯德用盡力氣的蜷縮身體,把身體偏過來,親眼看著自己的小腳一點一點的消融,他的痛覺早已消失。
伸出干枯似爪子的手掌輕輕的搭在那個一如當初的水晶球上,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眼楮緩緩的閉上。
樹影下的程昂死死攥緊拳頭,該死!
“啪嘰。”水晶球停止了不知名的進食方式。
“啪嘰。”輕輕的跳到韋斯德的胸口邊,左右神奇的滾動著、撩撥著縫補過多次的黑色衣裳。
“啪嘰。”那雙熟悉的意外的寬厚的手掌,再也打不到它的身上,那熟悉的溫暖也在漸漸消退。
“啪嘰。”“啪嘰。”“啪嘰。”“……”不斷的拱著逐漸冰涼的尸體。
“啪嘰。”小寶貝輕輕的滾入垂下的手挽中,一如當年乖巧的求寵,和溺愛的擁抱。
小寶貝沒有了動靜,渾濁的軀體漸漸變黑,軀體內自發溢出的d s 讓它緊緊跟隨在韋斯德的身邊,當年黃昏的小鎮沒有離去,現在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