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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訪舊日的戀人張寶同 2019.3.2 多倫多之旅
5.國外的經歷
再次來到小鎮上，街道上的人已經多了起來，到處是人來人往的景色。氣溫不高，陽光很好，人們的臉上洋溢著明媚的春光。因為空氣清新，陽光明麗，街道上的歐式小樓顯得溫馨典雅。古老的教堂，讓人懷舊的水磨房，富人區的百萬豪宅，還有那品牌商店等，都讓我感到新奇別致。她邊走著邊給我講著小鎮的歷史和風情，讓我對這小鎮有了更深的印象。
她把我帶到了一家小型的重慶火鍋店，這里干淨整潔，里面雖然差不多坐滿了人，但卻顯得非常地安靜，幾乎沒有人說話。即使有人說話，聲音也很小，不影響旁邊的人。因為是重慶火鍋店，來吃飯的人多數是華人，也有一部分是當地人。年輕的服務員把我們領到了二樓上的一個靠窗子的餐桌旁，把菜單遞給我們。
我把菜單給她，讓她點菜，她說，“那我就不客氣了。”然後點了羊肉卷、牛百葉、包菜、香菇、黃花菜、生菜、土豆片、海帶絲和豆腐泡。
服務員把火鍋湯配好，點著火之後，就去給我們備菜。我們繼續聊天。因為我們坐在樓上靠近窗口，說起話來不會太影響別人。
她對我說，“前幾天，我媽給我打電話說你要過來看我，說你混得不錯，當了副處級領導，還成了作家，出了書，讓我好好地接待你。”
我笑了笑，說，“你知道在國內大家其實都差不多，我雖然離開了學校，當了街道辦的領導，只是比當老師可能會好一些。”
她問我，“孩子多大了？”
我說，“在一個國企工作，但效益不太好。”
她又問，“夫人干嘛呢？”
我說，“也是國企的職工，都退休幾年了。”然後，我就問，“你老公還在教書？”
她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是說孫寶亮？”
我迷惑了，難道她還有幾個老公？我說，“就是那個帶你出國的研究生。”
她淡淡地說道，“我們早就離婚了。”
我一听，吃了一驚，就想問她為什麼，可是，我怕觸及到人家的隱私，就馬上“哦”了一聲，便欲言又止了。而且，丁老師也沒有對我說過女兒離婚的事。
這時，服務員把菜送來了，火鍋里的湯也已經沸騰了。于是，我們開始踫著杯，喝著啤酒，用筷子夾著羊肉卷和生菜在火鍋里涮著吃著。
雖然火鍋都是麻辣風味，但感覺人家這邊的食物就是新鮮美味，吃起來鮮嫩可口。口感絕對跟國內不一樣。讓人越吃越想吃，越吃越覺得清香。
徐麗莎對我說，“這邊的肉類和蔬菜都是在天然生態中生長的，不像在國內，不管吃什麼都覺得沒有味道。我過去特別喜歡吃我媽包的大肉白菜餃子，可是，回到家里，再讓我媽做餃子，就覺得已經沒有原先的那種味道了。”
我說，“沒辦法，國內的人太多，十多億人都要吃飯，不管是蔬菜、糧食，還是肉類，都采取速種速養速成的方式，所以，食物吃起來就沒了原先的滋味。”
我們邊聊邊吃，一頓飯吃了差不多有兩小時。一結帳是四百三十元，不過，我覺得非常地美味非常地滿意。
吃完午飯，徐麗莎帶我到小鎮後面的田野上去游玩。剛出小鎮，就看到一個小湖。小湖十分地沉靜美麗，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湖水很深，湖邊四周要麼被密林圍繞，要麼長滿著鮮花和綠草。湖面上微風銀波，涼意深濃，越是深遠的地方越是幽靜。給人一種意境深遠的感覺。明朗的陽光在水面上反射出一大片耀眼的光亮，湖中有一些水鳥在浮游。悠悠的碧波讓思緒在漂泊。沉浸其中，還真是讓人有種迷迷離離的夢感。
湖邊的草地上不時地有一些大雁和海鷗，這些大雁和海鷗不但不懼怕人，而且還追在人們的後面乞討食物。兩個三四歲的小孩在大人的帶領下，正在給大雁喂食。大雁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搖動著尾巴。
而小湖的另一邊則是一片望不到邊的原野。原野上是一片鮮嫩的青綠，有無數的小花在風中搖擺，給人無盡的幻想。而原野的盡頭是青天白日下潔白的雲朵，靜靜地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快樂地享受著一天的好心情。
我們在湖邊轉了一會，然後就坐在一片溫暖的草地上。
她問我，“你這一生好像蠻幸福？”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說，“也不能算是幸福，因為我的人生有太多的遺憾。”
她說，“你在仕途上混得不錯，又出了書，這已經很不錯了，還能有什麼遺憾？”
我朝著遠方的天邊望了一會，有些傷感地說，“我的婚姻不好，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她說，“你沒有找到自己中意的人？”
我說，“我當時找她時，是因為看她長得漂亮，可是，婚後，我才發現我們在人生觀和價值觀方面有很大的分歧，而且在飲食方面和性格方面也很難相容，特別是她的身體不好，病病殃殃了這幾十年，搞得我心煩意亂。”
她說，“那你為什麼不離婚？”
我說，“我一直要離婚，可是，她們家不同意她離婚，而她也因為患病，做了個大手術，差點丟掉性命，所以，就沒有馬上離，可是後來，我調到了區委工作，她就改變了主意，不肯離了。如果我要強行離婚，可能會影響我的名聲和提升，我這人的性格比較軟弱，可能有些太好面子。後來年紀有些大了，又覺得再離婚，意義就不大了。所以，就一直湊合到現在。”
她沉諳片刻說，“人這一生中最大的成功和幸福就是婚姻的成功和幸福，最大的失敗和不幸也是婚姻的失敗與不幸。”
我說，“要麼托爾斯泰會說，幸福的婚姻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悲哀。”
她深有感觸地說，“是這樣，婚姻常常就是我們人生經歷中的最現實最真實的寫照。我跟孫寶亮離婚也是出于無奈。”
她用手在草叢中摘取一只小花，久久地看著，喃喃地說，“我給你說過了，我們剛來加拿大時，除過在新加坡存下的那些錢，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有，兩手空空。當時工作特別難找。他通過同學關系在多倫多華人社區里找到了一個華文補習的工作，工資也不多。我只能在一家華人開的超市里打工。在超市里打工很累，整天不停地給貨架上貨和打掃衛生，一天要干12個小時，下班回到屋里，累得都不想動。可是，回到屋里，還要做飯。我們是六家人一起在一家很大的公寓里租房，共用一個廚房，有兩個煤氣灶。做飯要輪換著做。誰先誰後，要用多少長時間都有一個排序的時間表。所以，有時要到晚上的九點鐘才能吃飯。特別是早上去衛生間要排隊，可是，早上大家都急著上班，有時在衛生間門前排隊都要排上二三十分鐘。”
“我是父母的獨生女兒，我家的生活條件也不錯，所以，我從小都是在父母的嬌慣中長大的，本來，想著來這里要過好日子，可是，沒想到過的卻是這種生活，我簡直無法忍受，沒過多久，我就煩透了惱怒了，整天喊著吵著要孫寶亮帶我回國，哪怕不回新加坡，就是回到西安也行。可是，他對我說我們自從下了飛機，就已經把後路切斷了。他說落水的鳳凰不如雞。如果我們回國就成了落水的鳳凰，就會被人們恥笑和瞧不起。因為出國的人不論混得再不好，都沒有人回國。所以，我們別無選擇，只能在這里立足扎根。他還說只要我們再堅持一段時間，就能取得加拿大的楓葉卡，到那時，我們就能苦去甜來，過上好日子了。可是，我又不是不知道，就是拿到楓葉卡，也不見得就能過上好日子。因為要想過上好日子，必須要有錢。有錢處處是天堂，沒錢處處都淒涼。可是，我們這樣地工作，能掙多少錢？就是以後買房子至少也要七八十萬加元，等我們把貸款還清了，差不多也該退休了。這一輩子該會多少辛苦，有多大的壓力？所以，我對在加拿大生活一直感到非常地悲觀。”
“但是，老板卻對我很好，他是從香港那邊來的華人，家里挺有錢，在多倫多市區開了兩家超市。他當時只有四十歲，比我大十四五歲，人也挺風趣幽默。他見我心情不好，就帶我出去吃飯，還帶我出外旅游，見我工作辛苦，就把我調去當收銀員，後來，又把我調去當了部門經理。不知不覺中，我們就相愛了。他跟他老婆離了婚，于是，我就跟孫寶亮離婚。開始，他死活不同意，可是，他不同意沒辦法，因為我已經跟老板同居了，也不再回他住的公寓了。他被迫無奈，只好跟我離婚了。于是，我和老板結了婚。婚後不久，我就懷孕了。之前，因為我和孫寶亮一直沒有安定下來，不敢懷孕，害怕一旦懷孕，會讓生活變得更加困難。所以，我們想等生活安定之後再要孩子。”
“我的老板，也就是我後來的老公叫葉繼偉，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將近十年。我們在一起恩愛過，也幸福快樂過，我跟他有了兩個兒子。可是，到我三十六七歲那年，我在跟團旅游時認識了一位叫李耀光的中年人，是北大畢業的研究生，在一家很大的公司里擔任計算機軟件工程師。他比我小兩歲，人很聰明，離婚多年。我們倆有許多的相同之處，而且是無話不談，于是，我們一見鐘情，很快就相愛了。之後，我就提出了離婚，因為我覺得這一生中所期待的東西也都得到了，也該為自己活了。這時葉繼偉已經五十多歲了。因為年齡相差太大，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有些淡漠了。”
“離婚後，大兒子跟他，小兒子我帶著。他給我分了一棟樓房和幾十萬的存款。我把那棟樓房租賃出去，帶著小兒子住在李耀光的小樓里。他的小樓就在街道中間，是貸款80多萬買下的，前幾年才剛剛把貸款還清。後來，我們有了個孩子叫李明華，今年大學剛畢業，在一家很大的公司里工作。現在應該說我該有的都有了，啥也不缺了，可是，心里還常常地感到莫名地空虛和憂傷，卻又找不到原因。”
我說，“這種空虛和憂傷不是你才有的，而是每個人都會有，不論他是富人還是窮人。因為這和一個人過去的經歷和對未來的擔憂密切相關。”
我們在陽光下曬了會太陽，她又帶著我順著小路朝著原野深處走去。原野的小路曲曲彎彎，高低不平，一會是青綠的草地，一會是長滿小花的花叢。舉目遠望，可以看到一片片的樹林和一片片坡地。偶爾可以看到一只小鹿或是一只狐狸從原野中或是樹林邊穿過。
我問她，“孫寶亮他現在過得咋樣？”
她說，“我幾乎跟他沒有再聯系。但听一位他過去的朋友說他過得一點都不好，離過婚之後，他好些年都沒有再找，後來找了一位離過婚的女人，已經有了兩個孩子，也買了房子，但貸款一直都沒有還清。所以，他已經有一二十年都沒有回過國了，害怕回去感到丟人。因為他那時是他們那個鄉里唯一考上大學的人。父老鄉親們都對他寄于很高的希望。”
說到這里，她不無感慨地說，“我覺得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甚至超過我的父母。我現在還記著他在離婚時對我說的句憂傷的話。他說我帶你來加拿大的結果就是讓你把我給甩了。”但她卻說，“不過，我並不為此感到後悔，因為我當時不離婚，還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會是怎樣。”
我理解她的感情，深知即使最美好的婚姻，一生也會有200次離婚的念頭和50次掐死對方的沖動。人們都希望一生只結一次婚，可是，男人和女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是在追求著幸福，而當婚姻成為追求幸福的障礙時，婚姻就會成為犧牲品。而我沒有離婚，是因為我的心太軟，不忍心強行地拋開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