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親的婚姻張寶同 .26
我常常迷惑不解，如今的離婚是如此地輕率和隨意，離婚率又是如此之高，這到底會有什麼好處？別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我們這些接近退休的老年人，好像都不再把婚姻看得那麼地神聖和嚴肅。前些天，我妻子參加了一次同學聚會，一起見面的同學還不到二十人，可離婚的人就有七八個。甚至有人問我妻子，“你怎麼還不離婚？”好像離婚就跟玩微信一樣。而年輕人的離婚情況就更加嚴重。許多剛結婚三兩月或是一兩年的人說離就一下子離了，真有些毅然決然和義無反顧的氣魄。真不知道他們的愛情真是到頭了，還是感覺自己真是找錯人了。
這讓我不由地想起父母親他們的婚姻。
我生父和我母親的婚姻完全屬于包辦婚姻。听母親說姥姥家有四個孩子，老大是男孩，也就是我的舅舅。下面是三個女孩，即我大姨，我媽和我小姨。姥姥家很窮，可是，三個女孩卻長得如花似玉，這讓當地人非常羨慕。當時，我爺爺是甘肅平涼市的稅務局長，非常有錢。听媽媽說他的金鐲子和金鏈子多的都是用大碗裝著。所以，他在安徽宿縣的老家有老婆，卻在外面又找了好幾個小老婆。所以，我爸家是當地非常有名的一個大戶人家。我文革時曾回過一次老家，我們家的地都給沒收了，可是，梨樹園子卻讓表哥經營著，光是那片梨園就有一個足球場那大。房子和院子有好幾處，都成為了生產隊的倉庫和牛棚。
給我爸選對象是奶奶親自在四鄰八村里挑選的。她一下就選中了我媽。當時我媽只有十六歲，身材外貌和性情還都不錯，唯一讓奶奶不滿意的是媽媽的那雙腳。那雙腳又大又長，一點都不符合當時人們的審美觀。于是，她就強迫我媽開始裹腳。
裹腳是一種非常痛苦甚至是一種殘酷的事，要把寬敞的前腳板用長布裹成一種又尖又小的形狀。如果在當今社會，你就是再有錢有勢，也不會有人為了進到你的家門而去裹腳。可是，我媽喜歡我爸，因為我爸是家中的二公子，只比我媽大兩歲。人長得英俊帥氣，儀表堂堂，而且讀過許多書。作為窮人家的女孩總是向往著能嫁到富人家，但更主要的是我媽大字不識一個，對有文化的人就懷著一種敬重感和崇拜感。
那時，我爸其實並不在老家，而是在甘肅平涼那邊上學。我媽就整天在姥姥家一心一意地裹腳。她希望遵循未來婆婆的指令把腳裹好，就能順利地嫁到富人家。我父母結婚之後不久，國家就解放了。我爺爺被政府關押了，而我爸正好在甘肅武威的烏鞘嶺山下修鐵路。我奶奶原是大戶人家出身，喜歡吹毛求疵，愛耍威風，所以，對我媽非常嚴苛，經常對我媽進行威逼和刁難。我媽忍無可忍，就掂著一雙小腳，帶著幾十塊大洋，千里迢迢地從安徽老家來到了烏鞘嶺下找到了我爸爸。
鐵路工地條件很差，職工住著用木板搭起的工棚，家屬就沒地方住。我爸就找了幾位朋友幫忙，在工地邊上挖了一個山洞，和我媽住在了里面。後來，鐵路工地又移到了寶蘭線和寶成線上，我媽一直帶著孩子住在工地的山洞里。我就是在寶成線紅花鋪的山洞里出生的。我們家當時的情況比杜鵬程寫的《夜走靈官峽》中的情況還要艱苦許多。雖然我媽帶著我們一直在工地的洞子里住著，生活非常地艱苦，夜里常常有狼鑽進洞子里，把我媽嚇得都不敢睡覺，可那卻是我媽一生中最快樂最美好的一段日光。因為她每天都能和我爸在一起。我爸是個性情開朗，善于交往的人，常常會把朋友們請到洞子里喝酒。我媽就在洞外給他們燒菜做飯。生活雖然艱苦，但日子卻是快樂。
修完寶成鐵路，我爸的工程處又去了陝西蒲城和大荔之間的洛河邊上修鐵路大橋。可是，在大橋快要竣工時，我爸被調到了西安車站工作。而我們家還依然住在洛河大橋工地的山洞里，等待著我爸在西安那邊安置好之後，接我們一家去西安生活。
可是，我們家盼到的不是喜訊，而是晴天霹靂。我爸爸在一個大霧的早上，正在擦道岔時，沒有注意到一趟列車已經朝他駛了過來。我爸爸就這樣地離開了我們。在我媽帶著三歲的我和一歲的妹妹赴西安奔喪時，渭河又起了大水，黃泥漿水一望無邊，因為找不到船，過不了河，我們三人在河邊一下子呆了三天三夜。我那可憐的妹妹因為夜間高燒，無處可治，就死在了河邊。
我爸爸死後，我們家當即就陷入在生活的危機之中。本來，我們在鐵路工地的山洞里住著，是因為我們要等著爸爸接我們去西安。可是，現在爸爸不在了，而且鐵路大橋很快就要修好了，一修好就要搬到別的地方。所以，現在我們家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要回到老家去生活。可我媽恨死了我奶奶，就死活不想回老家。
就在我媽整天傷心絕望和以淚洗面的時候，鐵路工地的領導找到了我們家，要給我媽介紹對象。介紹的對象就是我的繼父。他過去和我生父在一個工班，我父親是班長，他是副班長。他比我媽大八歲，性情孤僻，脾氣倔強，沉默寡言，不善交往，是過去的老八路，殘廢軍人，已經三十七八歲了，還沒有結過婚。
他剛好從河北老家回來。本來老家人給他找了一個女人，二十七八歲，帶著兩個男孩。他也見了那個女人，感覺還不錯，那女人也非常地願意跟他離開農村，出外生活。就在他要帶著那女人和兩個孩子離開老家返回工地時，那女人的公公在送行時說了一句話︰等孩子長大了，還是要讓他們再回來。就因為這句話，我繼父不願意了，本來他覺得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也無所謂，就只當是他自己的兒子。可是，一听老人說這話，就想著他把這兩個孩子養大也是白養，因為人家還要再回來。所以，他當即就改變了主意，撇開這女人和孩子，一人回了工地。一回到工地就听說我父親出了工傷不在了。這時，單位領導就讓他把我媽娶過來，這樣不但可以讓他有個家，而且也可以讓我們家走出當前的困境。他說他很願意，就怕我媽不同意。
我媽因為深深地愛著我的父親，所以，就真是沒把我繼父看在眼里，因為在她的心目中，覺得我繼父無論是在身材相貌，還是性格、風度和文化等方面都比我生父差得太遠。所以，當領導為我媽介紹我繼父時，我媽就堅決不同意。可是，領導就根本不管我媽同意不同意，就以組織的名譽做出了決定，並讓幾個人把我們家的東西從山洞里搬到了我繼父的窯洞里，把我媽的被子搬到了繼父的床上。我媽因為沒有文化，現在又沒了我爸，六神無主，不知所措，所以，只得听從了單位領導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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