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
轟隆!”
驚雷驟起,雨點繁落,就在這不祥和的夜晚,中帳里明著熒熒的燭火。
唐翝和她靜靜的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牽著彼此的手,仿佛這一刻就是永恆。
你想要的話,可以的哦。”
那我來了。”唐翝等的就是這句話。
嗯。”艾倫輕輕的應道,聲音有些發怯顫抖。
篤!篤篤!!”忽然傳來悶重的敲門聲,唐翝萬分不情願的從床上下來,穿好衣服。心想著開門見了那人一定先給他一耳光。
唐翝打開門,還沒看清來者是誰,已經听見了外邊激烈的戰斗聲,火光連成一片,火壺不時從半空飛掠,點亮的黑暗的夜。這時楊東隱晦的臉色在門縫間顯露,唐翝知道大戰將至。
你帶著她,今晚就走,我會讓親兵護衛你們。”
唐翝點頭,知道從現在起他就要負起責任了。
在老將軍的催促下,在女兒不舍的目光中,在大雨滂沱的月夜下。唐翝數騎,飛馬疾行。
蹄蹄呱呱,蹄蹄呱呱,踏鞍聲起伏如浪,在低窪中掀起水簾一片。兩邊的樹林飛速掠過,宛如飛行的騰蛇,它如匍匐的巨大黑獸,將要吞噬唐翝這渺小的一撮人。
強風刮在唐翝臉上,他扶住馬頭,護著身前的艾倫,現在的速度已經快到極致了,那怕踫上一顆小石子都會對人或馬產生巨大的沖擊,唐翝當然會保護好懷中的人。
唰!”平地里掀起一陣飛沙,幾道繩索從地表竄出,恰好絆住馬腳。
該死!”唐翝護住艾倫,顛簸中從馬背上狠狠摔下,滾滾雪塵中,唐翝倒地呻吟,難以再次站起。
唐翝听到自己肋骨碎裂的聲音,甜腥上喉,眼前青黑一片,已分不清那塊是天,哪塊是地,天旋地轉之中,唐翝知道自己的生命就要結束了。
唐翝!”
唐翝!!!”
唐翝耳邊傳來撕心裂肺的吶喊,他隱約知道那時艾倫,卻也只能輕聲道︰
不要……不要管我……”
上!殺光他們!”火光中傳來山賊猙獰的吼叫。
保護大小姐!”零星衛兵們如同被群狼包圍的綿羊,無力的步步後退。
唐翝被一雙手拖拽著,那雙手是那麼嬌弱,竟不足以牽動唐翝。
快走……快走……”
唐翝听見了刀兵交接,戰斗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戮,衛兵們剛被摔的眼冒金星,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很快就只剩下唐翝與艾倫二人。
兩三個土匪沖了過來,強行拉走艾倫,唐翝看見眼中那模糊的漸漸遠去的艾倫,想要抬手,想要拔刀,卻什麼也做不了。
不行!”
我不能這樣看著艾倫被拉走……”
唐翝還在擔心艾倫,殊不知屠刀已架在他的胸口。
刺啦!!!”劇痛在唐翝胸口烙下,冥冥中他只能看清那金黃的刀柄,和刀柄上那只騰霧的飛龍。
花白的刀刃直直貫入唐翝身體,抽出時已是鮮紅一漣。艾倫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喊,一聲比一聲更尖銳,一聲比一聲更悲戚,可在唐翝耳中卻愈發微弱。
唐翝!!!!!”
翝………”
……”
熱流從唐翝腕間淌下,身體明明變得冰冷死寂,卻在這一刻感覺到體內陡然產生了一股熱流。他的不甘,他的憤怒,全都匯集在這股來自心口這熱流之中。這股熱流沖上他的腦際,幻化出血色暗幕,遮蔽了唐翝的視覺,听覺,嗅覺。全部的感官都被封閉。本能的支配下,唐翝成為了只知殺戮的凶獸。
艾倫!”
你在哪?為什麼我找不到!”
唐翝在心中嘶吼,更加癲狂他已失去神智,完全不受控制的軀體,此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血脈狂暴力量的甦醒,激起能量泄洪,赤色光柱直沖霄漢,氣旋暴溢,在大雪紛飛中掀起一陣白色的風暴。風暴中刺眼的猩紅身影掠過,在狂風中只留下些許殘影,破風聲後,唯留死尸!
呵!”
呼哧……”
浴血的唐翝,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愈合。他摟著懷中那溫熱漸逝的嬌軀,眸中猩紅驟退,恢復了神智。
雪紛紛的下,冰冷的雪花打在唐翝肩上,臉上,每一處。朔風呼嘯,雪花曼舞,空寂的荒原上唯有少女的呢喃。
唐翝低頭,摟緊艾倫,耳朵貼近,去听那深刻骨髓的聲音。
冷”
我好冷。”艾倫的聲音有些發顫。
你……”
抱緊我……”艾倫唇角輕啟,一抹鮮紅溢出,隨後如泉涌流。而那虛弱無助的細微聲響在唐翝耳中背無限的放大,最終在他的心中刻下不可磨滅的傷痕。
唐翝蜷縮著,跪在冰冷的地表。竭盡全力去緊貼懷中那溫度漸漸流逝的軀體,摟的緊些,再緊一些。只要守護好懷中的溫度,她就會平安,她就會活著!
呼。”
北風呼嘯,奏起悲歌。終于,那份溫度還是流走了。在唐翝面前,在他的懷中。
啊!”
啊!啊啊!!!”
唐翝沙啞的喉中發出無聲的嘶吼,仰天吶喊,沒有回應,只有北風,無盡的北風。
戰爭勝利了。
營帳中的眾人,有的不在,有的殘臂,有的失去了腿足。剩下的人,全都聚集在破舊軍營之中。
漫漫雪中,依稀走來一道蹣跚身影。他的懷中抱著的金發女子,看上去十分眼熟。
在不安的氣氛中,將軍站起來了,教官站起來了,士兵們都站起來了。
那道身影近了,少女蒼白的面龐映入眾人眼簾,震驚與目光聚焦在唐翝面前,在那冰冷的人身上。
你……”老將軍面目有些蒼白,他僵硬的站起,瞳孔中已無了生機。唐翝注視著老將,一言不發,他走近,抱著艾倫,跪在老丈人膝下。
將軍花白的胡須顫抖,他的雙目赤紅。他蹲下來,牢牢的摟緊那花似的少女。
滾”
唐翝跪在原地,他不想動,伯父把他殺了也好,剮了也好,都比現在這樣看著老人家煎熬要好。
我讓你滾!”老將軍吼道,一掌掃在唐翝臉上。
清脆的耳光聲在破屋里回響,唐翝被打倒在地,嘴角絲絲鮮紅溢出。
唐翝默默站起,沉重的步伐邁向門口,卻又被攔下。
艾倫死了,可唐翝卻完好無損,渾身沒有一處傷口。
懦夫”
呸!人渣。”
在繁繁的咒罵聲中,灰心的唐翝離去。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譽。即使尊嚴也是浮雲,他心如鐵石,只想找到凶手,然後同歸于盡。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教官一腳落在唐翝腰際,唐翝被掀翻在地,一頭啃在雪上。
唐翝被一腳踹出了這個他生活了十余載的軍營,離開了他曾經的家。
趴在冰冷雪地的唐翝,收斂了眼角屈辱的淚水。指尖深深插入掌心,他在心中暗暗發誓。
讓我找到你,無論是誰,碎尸萬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