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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百里之外,去往雲州方向的一處山嶺之上,一處無人的道觀旁,有青雲自夜空緩緩落下。
青雲散去,露出林一與甦雪雲的身影。
眼前的道觀不大,甚為破敗,遮風避雨尚可。道觀旁,斜出一株桃樹,粉紅片片。
林一放開神識,幾里之內並無人煙,此處甚為僻靜。面對甦雪雲已無須隱瞞,他手訣掐動,一陣狂風吹過道觀,里面潮濕的霉味隨之一空。
屋內陰暗,卻無生火之物。林一讓甦雪雲稍待,尋了幾根梁木劈碎了,堆在房內空地上。他手指一點,篝火燃起,房內豁然一亮。
走到篝火旁,林一掀起衣袍,坐了下來。見甦雪雲立在門前未動,他詫異問道︰“甦姑娘——?”
一路之上,見林一種種手段匪夷所思,甦雪雲內心驚駭莫名,卻也欽羨不已。有心關注之下,見其舉止從容,神色淡然,氣度出塵,惟有雙眉微蹙,似有心事。
甦雪雲知林一非比常人,她心有揣測,卻一時不好開口。
見林一出口相問,甦雪雲抬手撩起一縷亂發,神色從容,移步走至林一面前,襝衽一禮,聲若吐翠︰“林兄再造之恩,雪雲銘感五內!先前失禮之處,還請林兄恕小女子無知!”
林一沒想到甦雪雲如此,忙站起身來,無奈笑道︰“我還當強虜了甦姑娘一般。如此便好!你我無須客套,請坐下敘話!”
甦雪雲明眸一閃,輕輕一笑,風情婉約,在林一旁邊坐下,說道︰“雪雲既然隨林兄而來,自無回顧之意。實不相瞞,即便舍生而去,雪雲也不會行那苟且偷生之舉!家父現今在何處?此去來由,還望林兄告知一二!”其面色平靜,明眸生輝,桃腮映著火光,嬌艷無雙。
生死之意,被甦雪雲如此輕松道來,讓林一也是暗驚不止。這才想到她走時拎著的那個包裹,好似早有準備。可見其所言不虛。若非這一番巧遇,眼前的女子,未必不會走上絕路。
甦雪雲舉止有度,臨危不懼,但有決斷,行事利落,令人刮目相看。
如此一個落入煙塵的女子,潔身自好,寧舍生取義而不自污,危機關頭還為他人著想,這甦雪雲也算的上是名奇女子了。
林一暗吁了下,二人坐在篝火旁,敘起話來。
多年前,甦先生被朝廷逐放邊疆,家人也遭連累。甦夫人悲憤交加,加之體弱多病,不久便撒手人寰,拋下了孤苦伶仃的甦雪雲一人。
本以為甦先生之罪,罪不及家人,未成想落井下石之人還是有的。甦雪雲一個人的家也被抄沒,她也被充入妓坊。
家中大難頻起,又無老父音訊,甦雪雲一個弱女子只能在畫舫上,苦苦掙扎。她多次想一死了之,卻又恐留下老父一人悲傷無依,只能心存僥幸,度日如年。好在甦姑娘相貌冷艷,才藝出眾,倒是惹得不少富家子的吹捧。
只是甦雪雲潔身自好,畫舫老鴇听之任之,只想待價而沽,在她身上多掙些銀子罷了。
而邯生隨友人在畫舫上見過甦雪雲一面後,便驚為天人,從此神魂顛倒,痴情不改。
能尋個好人家嫁出去,自然是煙花女子之一大夙願。而甦雪雲對邯生略有好感,只是還未到托付終身的地步。她也明了,一個書生要贖出自己,難比登天,唯恐因此毀了對方,便對其日漸冷淡。
邯生投水一事,甦雪雲雖是知曉,卻也無奈。只能嘆人世無常,命運多桀。
而林一因一時惻隱,救下了邯生,卻陰差陽錯的遇到了甦雪雲,實屬僥幸。
甦雪雲也得知林一來到京城的緣由,听到對方要遠赴海外,她的眸中滑過一絲悵然。
“林兄,你是仙人嗎?”甦雪雲陰霾漸去,容光煥彩。眼前的年輕人竟然與老父親為忘年之交,讓她對林一多了親近之意。
林一輕輕搖頭,說道︰“我只是修道之人!”
“可雲兒眼中,林兄便是仙人呢!”甦雪雲再無那種冰冷孤傲的神情,在林一面前,她仿佛回到從前的日子。
林一笑了,若有所思的說道︰“或許,你我眼中的仙人,便是這麼來的!”
甦雪雲看著篝火,蹙眉凝思︰“林兄的意思,這世上沒有神仙?”
林一也是凝視著跳動的火焰,說道︰“我也不知曉!”
“所以,林兄才要遠赴海外!”甦雪雲輕聲問道。
林一看了一眼甦雪雲,默默點點頭。
“何時啟程?”甦雪雲問道。
“隨時都會走!我只是一個車夫!”林一說道。
“你是我眼中的神仙!”甦雪雲重復了一句,靜靜看著林一。
林一笑了笑,沒有抬頭。
“林兄,你能施展手段,幫我在這上面刻上一個名字嗎?”甦雪雲神情輕松地遞過手中的玉簫。
林一神色微怔,隨即笑著接過玉簫,問道︰“刻上誰的名字?”玉簫二尺長短,白玉無瑕,入手溫潤。
甦雪雲拾起一小塊木柴,丟入火中,輕聲道︰“我的乳名,雲兒。”木柴在火焰中,發出‘ 啪’的聲響
林一點點頭,手掌一攤,玉簫懸空而起,停在他的面前不動。隨著手指輕點,一縷劍氣從指尖瀉**出,在玉簫上輕輕劃動兩下。
玉簫在空中翻轉,緩緩飛到甦雪雲的面前。
甦雪雲面色欣然,見林一對其頷首,她輕輕抓住玉簫,見兩個頗具古意的字跡鐫刻其上。正是‘雲兒’二字。她手指輕輕摩挲著玉簫,久久不語。
“夜深了!甦姑娘睡會吧!我天明前也要回去看看!”看著甦雪雲形若如痴的把玩著玉簫,林一出聲提醒道。
甦雪雲關切問道︰“林兄困乏了便自睡去,雲兒不困的!”
林一輕笑道︰“我無妨的,倒是怕甦姑娘困倦呢!”
甦雪雲目光幽幽,輕嘆一聲,說道︰“怕是林兄對雲兒的離去,有了安排。不知此去,還有相見之日嗎?”
林一笑容一斂,默默看著篝火,一時難以應對。
“雲兒也想遠離紅塵,也想如林兄那般在天地間逍遙。可雲兒也知曉,林兄此去艱難多磨,又哪里敢有非分之想,擾了林兄的修行。只是,從此怕是與林兄再無相見之日!邂逅,只是為了分別!奈何!塵世中紛紛擾擾,雲兒業已厭倦,只想能回到老父親身邊,回到林兄的家鄉,算是遠離塵囂,作那山林之隱。林兄,不必為雲兒擔憂。倒是您,要多多保重!”
凝視著林一,甦雪雲神情落寞。
注視著燃燒的篝火,林一咧了下嘴角,默默點了點頭。不知為何,甦雪雲的話,令他心頭生出一分悵然。
紅顏易老,芬芳的花朵也有凋零的那一刻。春光醉人,也轉瞬即逝,挨不過夏去秋來的季節輪回。佳人如蘭,卻不能真的歸隱深谷無人知,年年新綠香如故。幾十年過後,甦雪雲也將菁華不再,變作一仸黃土。
林一抬起頭來,而甦雪雲的眸光依然在靜靜看著他。
收斂心神,林一雙目輕闔,手指一點,一道靈氣沒入甦雪雲的身子。
甦雪雲頓時覺得一股奇異的氣動,瞬息間游遍了自己的全身,神智為之一清,困乏皆無,四肢有著難以言述的輕盈感受。她神色微訝,雖不知對方在作什麼,其眸中依然泛起暖意,默默注視著林一。
林一抬起頭來,與甦雪雲眸光交集,他禁不住垂下眼簾。
甦雪雲輕聲問道︰“林兄,可是雲兒無法如你一般修行?”
林一苦笑了一下,並不作聲。
甦雪雲秋水盈盈,目含笑意︰“林兄有此心意,雲兒與有榮焉!”
道觀屋檐下,傳來幾聲唧啾聲,那是築巢的燕子耐不住寂寞。
篝火無聲燃燒著,驅散了雨夜的幾分春寒——
甦雪雲那潔白的玉頰,在篝火映照下,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迷人彩霞,一雙秋水隨著火焰跳動。她輕嘆一聲,朱唇輕啟︰
“春已盡,
夜更常,
燕去復返忙。
嘴餃心巢點點。
一點痴盼;
點點唇香。
花燦爛,
蝶衣殤,
雨來多淒涼。
淚灑夢帷斑斑。
一襲暗香;
幾多悵惘。”
一曲悠揚的簫聲,幽咽響起,回旋在篝火旁,在兩個年輕人的身邊縈繞,穿過房屋,回蕩在雨夜的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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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一更晚12點,詩詞皆瞎謅的,只為應景,別當回事。感謝您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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